唐暖刚好走到门口,以这个位置,以对方开门的速度,她压根躲闪不及。
走了个面对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张天师迈步进来,一抬头看到个陌生的女子,怔住。
唐暖也怔住了,迅疾反应过来自己是易了容的,于是开始忐忑,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人精里的人精。
可是,他这会儿不是应该早就离开京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王府呢?
张天师已经眯起眼睛,慎重从头顶扫到脚底,将唐暖打量个遍,又定睛看向她,“王爷,如何了?”
唐暖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对方这么说,知道没被识破,当即垂下头,换了副嗓音回道,“回天师,王爷已经退热了。”
“那就好。”张天师往屋里走,唐暖往屋外走,擦肩之后,他顿住脚步,“你?哪儿去?”
“王爷已经退热,奴婢正打算去给他打盆热水。”
“虎英,怎么睡在地上了?”张天师疑惑。
唐暖道,“哦,想必是前半夜陪着王爷有些累了,所以打了个盹,既然天师过来了,那奴婢先去打水。”说完,后退着两步就要出门。
却听到身后张天师的声音,“打了水之后,当真会回来吗?”
唐暖一愣,脚步顿住,“天师,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起一句俗语来,雁过留声,花开之后还留下残败的花朵,怎么,二小姐做了好事,打算不承认哦?”
唐暖一颗心缓缓的缓缓的落到地上,转身,微笑,“天师,既然早就识破我了,为何还要演刚才那出?”
张天师坐下,“刚进屋只是觉得你很奇怪,整个屋子都很奇怪,后来看你行走的动作,回话的语气,便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丫头了。二小姐,你天生便是主子的命,不懂下人的这套语气动作,很正常。能装到如此地步,已是很厉害了,若今日来的不是本道,而是旁人,怕已经被你蒙混过去了。”
“单凭这个?”
“自然不单凭这个。景王的易容术都是本道教的,那么他传授给旁人的功力,怎么可能逃得过本道的眼睛?”
唐暖勾起嘴角,“只有这点,足以信服。”在张天师身边坐下,唐暖也不拖沓,“天师留我在这里,可是有事?还有,唐暖多嘴问一句,您不是该出京了吗?”
张天师一脸无奈,“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今儿来的确有事,而且是急事,本还在想景王昏睡之中无法做抉择,现下好了,有你在,可以同你说。”
“天师请讲。”
“那日从相府出来,本道易了容貌准备出京,到城门时却被守城的官兵给卡住了。后来才知道,打从出丞相府,本道便被盯上了,他们一路尾随到城门才下的手。这几日本道都在皇宫,陪着皇上说了好些话。口干舌燥,今儿被放出来,乃是受了皇命的。”
听到这唐暖已经感觉到了,张天师要说的绝非什么好事儿,“皇上,可是跟天师提了什么条件?”
在魏长煦小时候,张天师接了皇帝的任命负责护景王左右,直至将景王送回京,他便开始东躲西藏,日子虽辛苦,却是自由的。
一旦被皇帝抓住,张天师将面临重回牢笼的生活,皇上让他过来,必定给他限定了什么条件,而这条件达成达不成跟张天师能否恢复自由,肯定有着紧密的联系。
张天师长叹出声,“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省劲儿,没错,皇帝给了我一个条件,若想恢复自由,便要陪着他演好一出戏。”
“天师还请明说。”唐暖已做好准备听那雷人的戏本子了。
张天师也很无奈,“皇上的意思是,趁着现在王爷高热昏睡,让本道在众人面前公然宣布,王爷此番乃是中了邪,被什么冲撞所致,要想王爷醒过来,须得行老办法——冲喜,才行。”
唐暖嗤笑一声,“果然,跟这儿等着呢。”
“他可说了这冲喜的名单?”
张天师摇头,“不过,不在少数。”
唐暖自然知道不在少数,京都多少人家瞪着眼睛等这一刻呢。
嫁入景王府,即便跟景王这不招待见,到外面风光比什么都强,更何况,男人终究是男人,不是什么铜墙铁壁,温柔乡里,谁能言胜啊?
软磨硬泡,总有败下阵的一天,那些人保准都是这么想的。
“来王府的路上,本道一直在想,这事儿,本道虽应承下来了,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以一己之自由换友人的痛苦,这,本道以后还怎么做人。”
唐暖单手托腮,拄着桌面,手指依次敲打着,三五分钟后,才开口,“天师,可否听我一言?”
“请讲。”
“这事儿呢,若长煦是醒着的,他也必定跟我想的一样。由你做,比旁人做,更让我们放心。左右不是天师你来做,皇上也会找旁的人来宣布,都是一样的,谁来又有何分别?”
“可是,本道……”
“天师要想好了,你此番当真拒绝皇上的提议,会有什么后果,今后长长久久被扣在皇宫里,帮着他谋划这,谋划那,害完这个,害那个,贪婪的野心一旦崩裂,没有尽头。”
这话当真是大忌了,张天师听着都胆儿颤,跟唐暖的这次交谈,让张天师对眼前的小姑娘刮目,他更深一层次的了悟了魏长煦对唐暖的情感。
“你若因此而面对那样的处境,长煦他也不会好过。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我能感觉到,天师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亦师亦友,亦是亲人。与其让皇帝扣着您,找另外一个人干这件事儿,不如由您来做,还您自由,细算算这笔账,咱们还是有赚头的。”
唐暖挤出了一抹苦笑,张天师也跟着苦笑了起来,“如此说,可当真就定了?”
唐暖点头,“天师放心,我很清楚,冲喜一事当真落实了,意味着什么。我也相信长煦的为人。只要我们情比金坚,旁的,爱谁谁,管他呢!”
张天师还在犹豫,唐暖实在被磨叽烦了,“我终于知道魏长煦上来磨叽劲儿像谁了,就你这启蒙教育做的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