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魏长煦坐在正中间,对着门的方向,唐暖推开门时,见他一身黑衣,阴沉着脸在喝茶。
窗户都关着,午后的阳光照进来,给他周身都加了光晕。
刚说完人家坏话,撞上本尊,唐暖不吓一跳才怪。见他还镇定的跟往常一样,就心虚的凑上去,“绿萝说你不常来,今儿是怎么了?”
“太傅府,都解决了?”他不答反问,放下茶杯。
早习惯了他的清冷,唐暖点头,“是啊,解药已给,剩下的就看卓婷玉了。”她眉梢一挑,打趣道,“怎么说卓小姐也是你的爱慕者,又下毒又折腾的,不怕人家知道真相,伤心啊?”
他眼底没有波澜,一贯少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为什么改道来这里?别跟我说要‘兜圈子’,早跟你说过,甩开尾巴的事情我会安排。”
从离开相府,唐峰就跟着了。若不是魏长煦的人一路捣乱,唐暖和公主没那么顺利。
玩笑没收到回应,唐暖有些扫兴,单手托腮摆弄着茶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借花献佛喽~”
“借花献佛?”
“是啊,解药是云莹给的,毒也帮太傅府解了,但这恩总要有人记下吧?绿萝,太傅府的人,折回去了吗?”
绿萝低声道,“回小姐,太傅府的人跟到宅子外面,又守了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就回去回禀了。”
对太傅府来说,查一处私宅的底细还是很容易的。
魏长煦狭长的眼睛眨了眨,“你故意绕道来这,就为让太傅府知道,真正让你去解毒的人并非八公主,而是我。”
“这些年卓太傅在朝局之中保持中立,他的重要性在皇帝那里不可小觑,他们若知恩图报,记得这次的恩情,用得着的时候就方便了。我也算‘借花献佛’将这事情的功德‘物归原主’”
“你就不怕,他们一路查,查到妙音阁跟我的关系?”
唐暖哈哈一笑,“上次跟孔令仁交涉,他曾提到过,京都许多人都知道妙音阁有背景,却没几个知道真正的背景是谁。我之所以能知道,也是因为你想让我知道,不是吗?”
……还行,够聪明。垂眸含笑,萦绕在他眉梢的雾气顿时消散,魏长煦端起茶杯,喝了下去。
“其实这人情也不是白送的。”唐暖郑重的说,“若不在这遇见,我也正想找你呢,有个事想同你商量。”
“说吧,什么事?”
“关于太子。”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魏安远其人,外表和暖、豁达,实则恰恰相反,在豁达和温暖的掩藏下,是一把把冰冷的寒刀,真到战时,这些寒刀会尽数刺到敌人的胸口,毫不犹豫。我讨厌他,更不希望他成为未来的皇帝。看得出来,你也如此。”
魏长煦似笑非笑。
绿萝和虎英悄悄的退出了内室,心道唐小姐也忒敢说了,这要是被外人听到,分分钟要掉脑袋的!
“太子已经对我下手了,他此后便是我的敌人,豁上蝼蚁般的小命,我也会抵抗到底,那么殿下你,可准备坐在椅子上,看好戏吗?”三言两语将讨厌太子的原因遮了过去。
“他的确动过手,却也是被我挡回去的,这样情况下,我有可能作壁上观吗?”
他的话给了她希望,“这么说,就是打算联手喽?”
魏长煦笑了起来,不似大男孩般阳光的笑,也不似往常冰冷的笑,而是古怪到瘆人的笑,“联手是两方实力均衡,你跟我之间,称得上‘联手’吗?”
他说的没错,一个相府的小姐,确实没这个分量,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嘴上却道,“我的分量几何,你最清楚,否则当初为什么找上我,又为什么屡次的出现在我面前?”
换言之,如果我分量不重,你又为什么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屡次相救呢?
这么执拗的小脸儿,细算算,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这么认真的眼神。
这是拼了,也是要衡量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是变着法的,逼他说出靠近她的原因,“联手,没可能。”他郑重道,语气不容置疑。
唐暖一怔,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也想过这种结果的,还是不免心伤,毕竟,他是她来到这里,第一个认真结交的朋友,“罢了,就当我没说过,这些日子多谢景王殿下照顾,以后咱们各走各的!”
白裙一甩,她灰心的朝外面走,忽然察觉气氛不对,猛地回过头,却见他嘴角微勾,邪魅正笑,“联手没可能,但是,我会帮你。”
浮起的心又落回去,起伏之间,唐暖气急败坏,“又耍我!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嗯……‘重点’”
唐暖满脸黑线,这是她听过最冷的冷笑话。
对上他憋着坏笑的脸,唐暖重拳出击,但明明是用尽了力气抛出去的,却无一不软软的砸在他掌心,好似她故意在撒娇。
唐暖对天发誓,自己是真的很生气!无奈这副身子娇弱,把吃奶得劲儿用来跺脚,都踩不死一只蚂蚁,更别提什么拳头了。
最后,魏长煦满面春风啥事儿没有,倒把她这个惩罚人的累的粗气连天。不管怎样唐暖决定:选项那么多哦,她选信任他,以后,她不会再问原因,至于那“钥匙”还是什么的,时辰一到,他自会开口说。
拭去额角的汗珠,一绺鬓发在汗水的贴合下,黏在了她的眼角。
他伸手将头发摘了,顺势别在她耳后。
前世,哥哥也常这样帮自己掖头发,唐暖一时失神,开始想念家人了。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魏长煦问,“唐峰,打算怎么收拾?”
“有什么好建议?”
“他在外游学多年,若说没把柄,那是不可能的。”
“就从这些把柄里,挑个好玩的!回京这么久,他也帮太子不少了?斩断这个小角色,对魏安远来说会有所影响吗?”
“只有试过,才知道。”
她若有所思的点头,端起茶杯就喝了下去。
魏长煦低头扫了一眼,他分明看到,唐暖含在嘴里的茶杯,就是他刚刚用过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