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修长的人影轻轻推开紧闭的门扉,他的动作那样轻,生怕惊动什么人。
绕过山水屏风,那人止住了脚步。
书案上趴着一个小人儿,入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男人侧头看见阖了半边的窗子,英气的眉目微微一皱,这样睡也不怕着凉?
他走过去,抖开身上的披风轻轻的覆盖在睡着的小人儿背上。
世上最好的感觉就是知道有人在等你。所以,一办完事,他便马不停蹄的赶着回来了。
油灯啪得一下炸开,睡着的小人儿从梦中惊醒:“嗯?”
站在案子前的冷峻男子让江小白恍惚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温羡淡然一笑:“刚刚回来。”
江小白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了一天的账本,眼睛都要瞎了。
“常青没找你投诉?”她半开玩笑的问道。
常青是温羡从街上买回来的,当时常青只有十岁,父亲去世没有钱安葬,跪在街头卖身葬父,温羡恰好路过,替常青的父亲买了一口棺材,之后便一直跟着他们身边。
温羡道:“一回来就听说了。”
五十金珠买了一个盒子,不过温羡并不心疼钱,说白了,哪怕她花五百金都无所谓,他只是好奇她买这个盒子的目的。
江小白走到柜子前,小心翼翼的把价值千金的乌木盒拿给温羡看。
跟常青一样,温羡被上面的标志吸引了。
“这是什么?”
“纪梵希。”
江小白手指摩挲着着熟悉的字母,眼底流露的眷恋连温羡都嫉妒了。
“听上去是个人名。”
“没错。”她诚然道。
“为什么把这个人名字刻在盒子上?”他压制住内心涌起的酸味问道。
“因为与众不同,很容易被记住。”
这些年来,他与江小白已经有了默契,不需要说明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想用这个盒子装茶叶参加斗茶大会。”
江小白会心一笑:“聪明。”
每隔十五年西凉都会举办一场斗茶大会,到时候各地茶商云集一堂,把自家最好的茶叶奉上,由神女判定优劣。胜出的那一方便能赢得茶皇的称号。
她知道温羡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所以她找到最有名的工匠,拿最好的乌木料子打造了这么一个盒子。
“对了,谭老板那边怎么样?”江小白问。
温羡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谭老板是个明白人。”
他没有告诉江小白,这次晋阳之行并不顺利,谭老板丝毫没有把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放在眼里,甚至连大门都没给进。
温羡本着先礼后兵的道理,半夜三更跃过谭府的围墙,用一柄寒光闪闪的剑抵在对方的脖子上。
兵器上的寒气与他眼底的冰冷汇聚成一道残忍的光。
“谭老板好大的威风,在下想见你一面难如登天。”温羡言语之中充满了讽刺。
“你找我……要做什么?”
“我想参加斗茶大会。”
谭老板呆滞了一下,也就是这呆滞的功夫,剑锋毫不犹豫的带起一阵风,谭老板连忙抬手去挡,咻得一声,谭老板听见宝剑入鞘,小心翼翼的放下手,忽然被眼前的红色液体吸引了,定睛一瞧,他的小拇指竟被生生的从中间劈开,像开花一样软哒哒的耸拉在手掌两侧。
谭老板瞪大眼睛,这把剑究竟有多快?使剑的人又是如何的残忍?事到如今,居然还面带着微笑看着他。
“啊……啊……”谭老板用没有受伤的手不断的往后爬,脸上表情在惊惧与疼痛中来回转换,整张脸扭曲的不行。
“我只想要一个名额,困难吗?”温羡蹲在他面前,语气温和。
谭老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既然不困难,那就劳烦您给我写一张推荐信吧。”
他把谭老板扶到相邻的书桌面前,‘体贴’的为他点起油灯,铺好宣纸,谭老板抖抖索索的拿着毛笔,斗大的汗珠滴落在宣纸上,这时候,左手的伤口开始泛起剧烈的疼痛,那种痛犹如身在炼狱之中。
半晌,谭老板把写好的推荐信递给身边的年轻男子,在此期间,他都不敢仔细看对方的长相。
温羡满意的把信折好,礼貌的欠身:“多谢。”
……
江小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斗茶大赛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必须得由当地最有威望的人推荐,拿到推荐之后,再去府衙登记。
温羡把信掏出来给江小白:“喏。”
看完之后,江小白对温羡露出崇拜的神色:“你真厉害,连谭老板都搞得定。”
她去求了许多次,都没有什么结果,后来才知道,要想进府首先得送上进门礼,起步价一千金珠。
她不是舍不得钱,而是怕钱花了还没办好事,温羡便接了这个担子,亲自去找谭老板‘商量’。
她把信小心翼翼的折好,忽然发现信的一角有个红印子,她用手摸了摸:“咦?”
温羡也注意到了,他不紧不慢解释道:“不小心沾了点印泥。”
……
濮阳城,谢家。
温泉山上,谢澜浑身放松的倚靠在汉白玉的池子里,温水拂过衣襟,布料紧贴在胸膛,勾勒出布料下凹凸起伏的肌肉线条。
他的脸在雾气中若影若现,闭目养神的样子很像一头正在打盹儿的狮子,哪怕神态放松,也没有人愿意靠近。
三年弹指过去了,此时的他比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现在,穿着衣服泡温泉,恐怕也只有他这位大少爷才能做的出来。
“侯爷,您的茶来了。”曹飞把托盘放在水面上,轻轻的朝对岸的男子推过去。
两年前西凉大旱,谢家拿了一大笔钱捐给朝廷赈灾,大灾过后,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吊儿郎当的少年一跃成为西凉唯一一个没有军功却拥有侯爵头衔的人。
“这花真神奇,开到现在都不败。”曹飞看着对岸绽放的绿菊,由衷的感到新奇。
菊花一般只在秋季绽放,可不知是怎么的,江小白种的这朵居然连续开了三年。
忽然,曹飞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住了口。
谢澜扭头看了菊花一眼,薄唇一张一合,吐出冰冷的一句话:“开了三年又怎么样?待会就把你晒干了去泡茶。”
------题外话------
菊花颤抖:关我屁事……冤枉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