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海只说了一句:“怕是没那么简单。”
真让他给料中了,经过祖庙那件事后,江氏自己也吓得不轻,这些日子忙着运盐去江州,谢正海两个月不着家,回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关于江小白。
江氏把从下人口中打听到的细节一五一十跟丈夫说完之后,丈夫表情就变了。
“这个丫头留不得。”
江氏说:“澜儿收了当个填房的也好。”
谢正海连想都不想,一口拒绝:“不能收。”
起初不明白丈夫为何对一个小丫鬟成见那么大,可是,就在刚刚,谢澜超乎寻常的袒护让江氏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谢澜在濮阳城虽然恶名昭彰,放浪形骸,可偏偏这样的一个孩子,竟比任何人都执拗。
记得谢澜十二岁进宫给圣上请安,皇帝兴致上来了,说要给他赐婚,没想到竟被谢澜当场拒绝,他说,以后的妻子要自己选。
圣上问,朕允你再纳妾你也不要?一般被赐婚之人不得纳妾,给谢澜的恩典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谢澜跪在金銮殿之下,掷地有声:“既然娶了妻,又何必要纳妾?”
一句话堵的皇帝哑口无言。
听了谢澜在金銮殿上的壮举,老夫人摸着孙子的脑袋,说了一句:这孩子怕是要在‘情’字上受苦。
就这样,谢澜一直到了十九岁,与他年纪相仿的都有了子嗣,而他却依旧当着他的混世魔王。
江氏收回思绪,看向江小白的目光不由得冷了几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犯了规矩,我已留不得你,收拾收拾走吧。”
“母亲……”谢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不必再说。”江氏第一次对谢澜拔高音调。
谢澜呆住了,母亲一向温婉,说话都不会大声,哪怕奴才们做错了事,她也只是轻轻一句,以后注意便好,今天怎么会对江小白这样苛刻?
这时,谢正海扶着老太太进来道:“一大早的,又惹你娘生气。”
江氏站起来搀扶老太太:“娘,您起来了。”
老太太望了一眼孙儿,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瘦弱女孩:“既然伺候不好主子,撵出去也正常。”
江小白低垂着头,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仿佛是在庆贺即将到来的自由。
谢澜握紧衣袖,脸上尽是绝望,他不知道江小白究竟做了什么,连奶奶都看她不顺眼。
“澜儿,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你奶奶好几天没见你了,如今身子骨刚好,你还不快过来,江小白,收拾收拾,去吧。”
江小白没有还礼,直接站起来朝门口走。
谢澜浑身绷紧,袖子里的拳头握的死紧,不甘心的同时又觉得异常愤怒,她就这么走了?迫不及待的背影,如同被囚禁多时的鸟儿,对天空无限的向往,最终达成目标离开牢笼。
他迈开腿想追。
“少爷就该有个少爷样子。”
这是奶奶的声音。
谢澜愕然回首。
老太太把一块腌渍好的酱瓜夹到一个空碗里,望了他一眼:“这是你最爱吃的,快过来。”
谢澜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
“快来,吃完了奶奶送你一样好东西。”老太太故作神秘的冲他笑。
……
江小白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随意的打了个包袱就算全部家当了,她把包袱往肩膀上一背,去了一趟后山的温泉。
她没什么朋友,唯有那朵菊花。
自温羡的店铺生意变好以后,她就没再看过它,如今要走了,说什么也要说一句道别的话。
汤泉四周热气腾腾,与外面的寒冬不同,江小白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暖意。
菊花在离池子不远的地方扎根生长,这里四季如春,菊花竟比秋天长的还要好,江小白不得不嗟叹起植被的生命力,她差点以为养不活。
得知江小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菊花并没有江小白想象的失落,它说:“不怕的,只要到了春天,我会跟蒲公英打听有关于你的消息。”
江小白大惊:“蒲公英?”
菊花道:“是啊,它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到那个时候,耳边都不得清静叽叽喳喳的,吵得不得了。”
蘑菇认路,蒲公英传递消息,江小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忽然,她凑近了菊花:“那你呢?你有什么作用?”
菊花缓缓的说:“我可以帮人寄托思念。”
……
谢澜被莫名其妙的禁足了,谢正海命人拆掉通往湖心亭的木桥,往来全靠小船。
开始谢澜并不认为禁足对他有什么用,但是大半个月下来他总算尝到了无聊的滋味。
起初招呼了一帮子狐朋狗友,划着小船到湖心亭喝的林酊大醉,喝了几天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又对曹飞说找点其他乐子,曹飞是个实心眼,便把春雨满楼的姑娘们全都邀请到了谢府,一波美人儿坐着船飘向谢澜。
那些日子,湖心亭弥漫着浓浓的脂粉味,可没过几天,姑娘们也不能他开心。
他就是这样,金银珠宝、美酒美色,他见的太多了,什么都无法让他感兴趣太久,更不能让他念念不忘。
“去让江小白到我府上煮一壶奶茶。”谢澜躺在贵妃榻上,单手支着头,闭着眼睛吩咐。
父亲只是把江小白赶出去了,又没说不准她进府煮奶茶。
曹飞抹了一头的汗,扭身划着下船去了。
不消片刻,曹飞回来了。
“少爷——”
谢澜盘腿坐在贵妃榻上,勾着头往他身后看,没见到江小白的影子,大少爷有些生气:“她呢?”
曹飞战战兢兢道:“奶茶店……被查封了。江小白跟温羡被逐出了濮阳城。”
谢澜蹭得一下站起来,曹飞见状,赶忙扑倒在他脚下,仰着头望着暴怒边缘的男子。
“少爷,您不能出去啊。”老爷交代过,他若踏出湖心亭一步,所有奴才腿都要断。
“闪开。”
谢澜目呲欲裂,亏他对她那么好,走时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说,没良心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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