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二姐放心吧!”二妞有点被她吓到了,二姐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不过还是懂事的点头。
云岚用最快的速度奔回去,大嫂已经背着一个大背包,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正要往外面走。她发现爹娘还在收拾东西,急得大喊:“爹、娘,不要再收拾了!带着一早就准备好的背包,赶紧出去,立刻出去!”
一边喊,一边就不管不顾的,把舍不得这个,也舍不得那个的娘,一把给扯出了卧室。又要去扯爹,云勤连忙一把抄起一个大背包,赶紧往外走。
云岚把另外一个大背包扔出了门外,右手轻轻一挥,就将爹娘屋子里的被褥和几样值钱的东西,都收进了葫芦空间。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一手抄起两个小背包,一手抄起一个大背包,然后右手轻轻一挥,除了一张床之外,所有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把几个背包都扔在庭院里,又奔去了大嫂的卧室,麻利的将被褥衣柜箱子和几个板凳,也都收进了葫芦空间。二妞那里,就没有去了。
人命,比东西重要。再说了,金银财宝,都在各自的背包里。当然了,云岚的银钱,几乎都收在了葫芦空间,背包里就几两散碎银子,以及她和孩子们的换洗衣服和鞋袜,以及足够一天的干粮和一葫芦的凉白开。
大门外的空地上,最中间的位置,已经被自家人给占领了。云岚把几个背包,用力的扔出大门,大嫂连忙跑了过来捡背包。
云岚看看情况,应该还能进去一趟,就又奔进二妞的卧室,扯了两床棉被两把雨伞就跑。
如今,已经快到中秋时分了,一早一晚天气寒凉得很。若是下雨,就更加寒凉了。没有被褥,那是肯定不行的。
只是,危险的很啊!她前脚刚刚飞奔出院门,就觉得地动的强度猛然加大了许多。紧接着,听到一声轰隆声,自家的屋子倒塌了!
云岚不禁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汗滴滴,我的天哪!差一点,差一点就没命了!
所以说,贪心是不可取的;侥幸的心理,更是万万要不得的!
“俺的闺女,你没事吧?!”苏氏吓得一愣,继而忍不住放声大哭,想要扑过来,无奈前面人山人海,没法行走。只好呆在原地,嚎啕大哭。
大嫂背着大背包,一手扯着一个小背包,站在人群外面,愣愣的看着自家的宅子,整个人都傻住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目光黏在“死里逃生”的云岚身上,只一个瞬间,就泪流满面。
*****
苏家村,灾情也很严重。
倒塌的房屋,超过了一半。
所有的茅屋,全都倒塌了,一间也没有留下。
幸好,借助的两个院落,还各自留下了一两间还算完整的卧室。几个年纪很大的,身子骨很弱的老人,以及那十来个五岁以下的孩子,还能有过夜的地方。
苏湖家新建的宅子,非常幸运的,完好无损。
所有的粮食衣物,也都没有损失。
只不过,老二家的两个孩子,因为地震来袭的时候,正奔向苏湖的儿女,想要去打他们一顿。很不幸,因为来不及收住脚步,又用力过猛,老二家的这两个孩子,都狠狠的摔了一跤,一个磕破了脑袋,一个伤了胳膊。
强烈的摇晃过后,最初的惊吓过后,老二家的这两个孩子,反而恶狠狠的瞪着苏湖的儿女。其中一个不怕死的,当着苏湖夫妻俩的面,开口就骂:“践人!扫把星灾星,不要脸的践货,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给害的!”
苏湖听了,顿时怒不可遏。
他就是脾气再好,他就是再心疼侄儿侄女,也没法再自欺欺人了!恶人先告状啊,这两人明明想要欺负他的儿女,反而意外受伤。却把这一切责任,都推到他的儿女的身上,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闭嘴!”苏湖扬手就给了侄儿一个耳光。
侄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五叔,你竟然打我?我可是你嫡亲的侄儿!”
“侄儿再亲,能有儿女亲么?我又不傻,你们无缘无故想要打我的儿女,却因此而意外受伤,竟然还有脸怪到我的儿女的身上!”苏湖的怒火越烧越旺,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我苏湖的儿女,岂容他人这样羞辱践踏?践人二字,我送回给你,送回给教出你这样不知羞耻的你的爹娘!”
侄儿敢这样辱骂轻贱他的儿女,肯定跟二哥二嫂有很大的关系,若是平日里,二哥二嫂但凡对他这个弟弟有半点尊重和真心,这个侄儿也不至于会因为耳闻目染,连这种话都骂的出来。可想而知,在过去的岁月里,老二一家背地里,是如何瞧不起他这个五弟的。
此情此景,真的寒透了他的心。他不由得,就想起了妻子过去时常会提起的话,想起妻子的委屈。那个时候,他总是对她说,一家人不要计较太多。毕竟,总是自己的爹娘,是自己嫡亲的兄弟姐妹。谁对谁好一点,谁对谁多付出一点,没有必要分得太清。他作为儿子,作为弟弟,不对爹娘和兄姐好对谁好?不孝敬他们,难道要去孝敬别人?
如今想来啊,敢情一直以来,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爹娘对五房,确实也不错,不过比起老大老二家来说,却差的太远太远了!认真一比较,他仿佛觉得,自己好像是捡来的一样。
爹娘对老大家的好,那才是真的好啊,是挖心挖肺的好啊!老二和老二媳妇,都是混不吝的,几个孩子也很是难缠。爹娘招惹不起,就只好对这家人各种补贴,各种纵容。
老三苏泉,对爹娘虽然孝顺,但是对老大老二,却不迁就。老三媳妇,也是个泼辣的,不主动欺负谁,然而谁要是想欺负她,她却也不会善罢甘休。
老四是个女儿,也是爹娘的手中宝,老大老二也不敢随便欺负。而且,老四也不是善茬,也没人能轻易欺负的了她。
五个兄弟姐妹,说来说去,就他最可怜。
这些年以来,做牛做马的,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就连妻子儿女,也跟着吃亏被欺负。
只是,泥人也有三分血性,真当他是没有脾气的傻子么?!他就算再孝顺,就算再友爱兄弟姐妹,再心疼侄儿侄女,此时此刻,也没法再心甘情意的付出了!
这样的亲人,连邻居都不如,还不如不要了!
于是,积压在心里的怨恨,瞬间就爆发了!
不过,这话,就说的很严重了。不但骂了这个没有教养的侄儿,甚至还骂了苏老二和他的妻子。这二人,无论如何,可是他嫡亲的二哥二嫂啊!
虽然,确实骂的理直气壮,那二人也该骂。然而,别人却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在场的人,脸色顿时十分的精彩,就跟开了酱油铺子一样。
苏园大怒,用手点着小儿子的额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老大苏老二,双手叉腰,对着苏湖也数落个不停。
苏湖的妻子儿女,也遭到了围攻。
苏湖简直想要仰天长啸了!
这样的爹娘,偏心偏心到咯吱窝的爹娘,他如果说不想要了,会不会遭雷劈啊?
“够了!老大老二,带着你们家的人,都给我滚出去!”苏湖看着看被三个孩子围着打的苏桃,他那年仅八岁的小女儿,以及头发被大嫂二嫂一把一把扯落的妻子,被几个侄子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儿子,心里的怒火怎么也无法压制,熊熊燃烧了起来。
一边吼,一边抄起一个竹扫把,不管不顾的,就挥舞了过去:“都给我滚,从今天开始,你们这样的大哥二哥,我不认了!”
扫把带着呼呼的风声,毫不犹豫的,落在了苏老大和苏老二的身上。
苏老大苏老二,被打得吱哇乱叫,抱头鼠窜。
苏湖又转移目标,扫把狠狠的落在了大嫂二嫂大嫂身上,劈头盖脸的打下去,一点也不手软。这架势,也把这二人吓到了,连忙扯了自家的包袱背篓,狼狈而去。
扫把,又落在了那几个下手极狠的侄儿侄女身上,也把这些人给打跑了。
苏园气得手脚发抖,脸色铁青,用手指着苏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湖的母亲谭氏,泪如雨下,不知所措。
苏泉微微皱眉,连忙上前去扶父亲:“爹,你就少说一点吧!这些年以来,五弟为咱们家,做的够多的了!他也不容易,一家子七口人,也要吃饭穿衣。这些年以来,五弟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心疼晚辈。他做的,已经够好了!要我说,大哥二哥,确实太过不像话了!”
一边说,一边把父亲按坐在了椅子上。
苏园使劲挣扎:“我不住这里,我要走,我宁愿流落街头!”
苏泉皱眉,语气不悦:“爹,你别糊涂啊!阿达十五岁了,已经是童生了,明年就要下场参加乡试了!今天这样的情形,你若是走出这个门,去野地里住,是不是想要毁掉阿达的前程?!”
苏达聪明伶俐,忠厚勤快,又很有读书的天赋。虽然十岁才启蒙,然而十三岁那一年,就考过了童生。原本,是打算明年春天考上秀才之后,也跟石头几个一块来府城的青山书院上学的。
对这个侄儿,苏泉是真心的喜欢。
家里有一个很有前途的侄儿,人品又很好,日后有出息了,不也可以提携一下家里的兄弟姐妹?
所以,苏泉是打心眼里,为苏达着想的。
如今,见苏园还想闹腾,不禁黑了脸。
苏园,其实也是很喜欢这个孙子的,对这个孙子,寄予了莫大的希望。
听苏泉这么一说,他的心里不禁一惊,怒骂声戛然而止。
是啊,他似乎是糊涂了。
苏泉又继续补刀:“再说了,以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的人品,你以为,等你们老了的时候,不能动的时候,他们是可以依靠的么?怕只怕,爹娘口渴了,想要喝一杯水,都没有人会心甘情意的倒给你们!”
苏园的脸色大变,一片煞白,脚底板窜起一串串的寒意。
仔细一想,老三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啊!
如今,他和妻子还能干的动农活,还能挣钱,老大老二还有他们的婆娘,就时常给脸色看。几个孙子孙女,对爷爷奶奶,其实也不是很敬重。甚至,还背地里里骂他们老不死的,都被他听过好几次了。
过去,他这么就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呢?
他不该回避这个问题,不该装着不知道啊!
苏园全身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苏康打来一大桶的热水,拿来一个大澡盆,将一条崭新的毛巾搭在了澡盆上:“爷爷,你简单的擦洗一下,我去搬一张榻出来,你好好歇一歇吧!”
苏园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神有点恍惚。
苏泉也连忙劝说:“爹,娘,洗漱一下,抽空好好歇一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更加强烈的地动。到时候,这座宅子都未必可以保得住,或许大家都要住野地了去了!”
苏康:“就是啊,指不定府城里的人,全都得跑出来。那好一点的野地,说不定都人山人海,到时候别说躺下了,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苏园浑身都在颤抖,后悔莫及。
今天,他或许确实大错特错了!
设想一下,如果地动来得更加猛烈一点,老家再也回不去了,这里也没法安居,他又把老五一家彻底给得罪狠了的话,难道还可以指望老大老二家给他养老么?
不,一定是指望不上的!
如果没有天灾,一家人依然还在风县过着安稳的日子,他和妻子在离开人世之前,又都一直可以生活自理,老大老二应该还不会对他和妻子太过分,起码也给一口饭吃。
大难临头,老大和老二,当会各自飞。
而老三一家,都是再老实不过的,却也没有什么本事。只会埋头种田,连鸡鸭都养不好。夫妻俩去城里卖柴火,别人能卖十文钱一担,这二人最多只能卖八文钱。说来说去,老三一家,也不是可以依靠的。
算来算去,其实可以依靠的,也就是老五一家了!
老五一家,是不可以得罪的!
苏园的心里,不禁一阵灰败。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情,日后他就不再插手了!
转眼,三天过去。
府城一带的灾情,不是特别严重。
五个弟弟,都安然回到了城里,跟云岚家呆在一起。云岚找了一些竹子和木板,在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十二三平方米的棚子,以抵挡那有点缠绵的秋雨。
这一天,警报解除,云岚出高价请了五十个青壮年,用来一天的时间,就把自家的宅子给清理了出来。用利用废墟里的青砖,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快速的修建好了两间青砖茅草顶的卧室,搭建了一间厨房,一间茅房,一间沐浴间。
如此,一家人,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如今,买不到瓦片,但是去野外,去山里,还是可以很容易割到适合盖房顶的茅草。云岚让苏湖在苏家村放出话去,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收购到了足够多优质的茅草。
有茅草屋住,一家子还安好,云岚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如今府城的人,也有超过六成的人,无家可归,流露街头或者荒野。家破人亡的人家,比比皆是,很是凄惨。
第六天,苏达带着云飞和云远,去苏家村探望亲人。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云家坳来的人,有七人不幸遇难。
其中有一人,正是她一直在资助的叔公,那个七十多岁的慈祥和气的老人家。他的孙子小坡,还有小山,一下就成了没人管的孤儿了。
云岚收养了孤儿小山,那个六岁的孩子,爷爷奶奶爹娘都去世了。有一个二叔,却对他不理不问,好像陌生人一样。有的时候,恶毒二婶见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无缘无故的打他一顿。
这一年以来,小山很多时候,是住在小坡家里的。吃的穿的,大部分,都是云岚提供的。
小坡五岁,也只有一个爷爷,就是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爷爷在这一次地动之中,不幸遇难了!
小坡和小山,真正的孤苦无依了。
以前,在云家坳的时候,村里人过得还算不错,还会伸把手看顾一下。如今,大难来临,背井离乡的,自家的孩子老人都看顾不过来,谁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孩子?
两个孩子,流落荒野,吃草根野菜维持生命。
每天,都会被排挤欺负,经常伤痕累累。
云岚听说了,立刻坐上驴车,赶到了苏家村。
远远的,看着那两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她不禁泪眼朦胧。
“小山,小坡,来姑姑这里!”她向孩子们招手,努力笑得灿烂一点,看上去温柔又美丽。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小山和小坡,依然记得这个场景。就好像那黑压压的天空,忽然有一道灿烂的阳光,破云而出,照亮了整个大地,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光彩夺目。
她那灿烂和气的笑容,比骄阳还要温暖人心。
从未有过的信心和勇气,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就在这个瞬间,忽然齐齐的涌上心头。
这种莫名的、陌生的情绪,涤荡在心头,竟然让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子,只觉得惬意至极。仿佛人生最大的快乐,也莫过于此。
云岚把两个孩子,带回了府城。
地动危机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府城里的废墟,也清理得七七八八。大街上,有军营里的人在维持次序,驱赶捉拿趁乱作恶的人,总算没有让府城的百姓雪上加霜。
云岚早已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整个风县,大半都被淹没了,造成了几十个堰塞湖。云家坳所在的那个镇子,荡然无存,再也找不到踪影。
整个风县,超过两成的人,大约有七千人,不幸遇难。这些人,有的是顽固的老人,一心想要死守故土,不肯离去;有的,是那些好吃懒做之人,害怕逃难的路上吃苦受罪,心存侥幸,想要豪赌一把;还有的,是那些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人,没有办法,只要留在家里等死。
地动之前,风县的人口一共约有三万五千人。
也就是说,活着逃出了风县地震中心的人,将近三万人。不得不说,云岚其实是大功臣,若是没有她的提醒,没有她带动罗家及时逃难,风县的百姓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会及时逃走。那么,损失将会更加的严重,就连县令也甭想逃出来。
县令大人,在紧急动员全县的百姓逃命之后,又派出了十几个小分队,分散到各个镇子进城的路口,维持次序,催促众人加快速度,指点大家往府城方向跑。
县令虽然把家眷和财产,都早早送走了。不过,他自己却也坚持了许久,等逃难大军走了个五六成的时候,他这才骑上快马,带上一班衙役下属,美其名曰护送百姓,其实是逃命去了。
不过,谁也没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