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又恢复了半个月去给崔氏扫一次墓的习惯,从最开始经独孤信要求私兵跟随,到最后只有独孤楷驾车。伽罗身边按照旧例带着阿兰,其余并无人纷扰。
说到底独孤信还是很疼爱伽罗的,而伽罗的平静也让独孤信对她放下心防。
独孤信希望借此一事,能让伽罗有所醒悟,而伽罗呢?若郭氏在她面前,她恐怕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使出杀招。
这日,又到了给崔氏扫墓的日子,伽罗早早把经书和纸钱备好,换上衣服准备出门。独孤楷也习惯了半个月去一趟城外墓地,虽然今日天色阴沉,看上去似乎快要下雪了。但是七娘子没有传话让他不必套车,他就得把车驾弄好,随时等在东院门口。
“娘子,似乎大雪将至,要不今日就不去了吧?”福娘望着黑沉沉的天际,有些不放心的劝伽罗。
伽罗道:“为母尽孝,怎能因为天气就打破规律呢?”
想起上辈子上学的时候,老师总是说:“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哪怕是下刀子,你们都得给我来上学!”如今只是下雪,半个月才看望一次生母,难道不比上学重要?
可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只是,就不必带着七郎了。他年岁小,身子弱,若为了孝心伤了自身,反倒不好。”
阿兰早就把挡雪的风帽斗篷提在了手中,跟着伽罗来到东院门外,先把东西放进车中,然后才扶着伽罗上车。独孤楷一声吆喝,牛车缓缓走动,赶往城外。
西院小佛堂里,跪在茵褥上闭眼念经的郭氏忽然睁开了眼,阴森森的盯着佛龛上的观音像,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独孤伽罗,今日,我就要你有去无回!
伽罗坐在牛车里,行至城门口时,就听到雪粒子簌簌打在车顶的声音。阿兰把车帘撩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望了望外面,说道:“下雪了,看着似乎有些大,还好奴早作了准备。”
她放下车帘,拿出格子里温热的牛乳,问伽罗:“娘子可要吃些酪饮暖暖身子?”
伽罗摇头:“才吃了出来,这会儿还不渴。”
阿兰照旧放回去,又拿出铜制的手炉,手炉上套着锦鸡缎子做得护套。道:“娘子若是冷,就捧着这个,里头燃着瑞炭,经用的很。”
伽罗无奈的说:“你别总拿我当小孩子看,这些是给七郎准备的吧?”之前几次她都带着七郎,车上的东西都照旧安排,阿兰闻言就有些讪讪的。
伽罗不再说什么,自己掀开车帘望了望天,知道今日这雪不会小,还好没有带着七郎。
牛车驶出城外,雪越下越大了。
城外歇脚处,一群衣衫灰败肤色黝黑的人直直盯着独孤家的牛车,他们大约有十几人,聚在一起很是打眼。为了不让旁人过多的注意他们,他们打扮的像流民一般,又用破布遮住口鼻,挡住了半张脸,让人无法分辨面貌。
“是他们吗?”有人低声问。
为首之人有一双老鼠眼睛,点了点头,说:“是他们,赶车的车夫加车里的两个小娘子,一个不留!做完了掳走财物,做出劫杀的样子。”
先前一人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本就是去劫杀呀!”他的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许久未见血腥了,他想念的很!
这些人原是齐地人,因高洋暴政,从齐地逃了出来,一路上专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前些日子,他们来到长安,本想某个出身,可是做惯了强盗,还能做什么呢?正当他们决定继续在路上做劫匪时,有人找到了他们。
给出一个高价,要他们杀了出城扫墓的小娘子。
当带着标记的牛车闯入他们的视线,他们就知道,横财来了!
“不知道那两个小娘子漂不漂亮,若是漂亮……嘿嘿嘿嘿!”有人暗中猥琐的笑。
其余人都笑了起来,为首之人大手一挥,道:“既然是要死,那就不管怎么死!兄弟们素了这么些日子,是该开开荤了!”
众人闻言大喜,愈发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上前去,好开开眼界。
“分散行动,等雪再大点儿,回城路上动手!”老大一声令下,其余人纷纷四散开来,准备在伽罗回去的路上埋伏。
伽罗丝毫不知危险已然临近,一路行来,路上之人越来越少,大多躲避风雪去了。
到了墓前,她照理把崔氏的墓地先打扫一下,然后一边诵经一边化纸。风雪太大,刚扫干净的坟头很快就被雪变白了。
“娘子,心意到了就好。”阿兰委婉的劝道。
伽罗站起身,看了看白茫茫的墓碑,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到车中。
回城路上,几乎一个行人都没有了。
雪仍在下,牛车走的越来越慢,最终停住。
“怎么回事?”阿兰问独孤楷。
独孤楷抓紧了腰间的佩刀,沉声道:“娘子别动,前面的路被一截树干挡住了。”
阿兰不解的说:“那就去搬开呀!总不能耽误了回城的时辰。实在不行,绕开寻另一条路就是了。”
独孤楷却道:“之前来时,并无这截树干,周围也没有如此大的树木。”
伽罗已把连弩握在手中,左手拍了拍阿兰的肩,让她安静下来。
周遭实在太过安静,静的几乎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独孤楷眯起眼,全神戒备的警惕周围的动静,他已悄悄拔出了佩刀,仿佛时刻都能进入战斗状态。
埋伏在四周的匪徒们看到这样的状况,知道那车夫并非一般人,也不必等他们落入陷阱了,老大一挥手,诸人就现身冲了过去。
不过是个车夫和两个小娘子,他们十几人,难道还怕了不成?
独孤楷看到动静时,当机立断调转牛车,往原路返回。如果记忆没出错,不远处就有个岔路口,可以通向另一条路。
可惜风雪太大,牛车竟跑不过人腿,很快就被那帮劫匪拦住了。
“想跑?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干什么的!车里的小娘子,还不乖乖下来?若等到我亲自动手,恐要伤了娘子娇躯!”
伽罗面沉如水,不为所动,阿兰吓得失了声,张开双臂母鸡护崽似的拦在伽罗前面。
独孤楷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可知车中乃大将军独孤府上的女眷,你们意欲何为!”
为首之人一愣,他们只管拿钱杀人,可没打听车里的是什么人。
但是不管什么人,在他们眼里,顶多是谁比谁更值钱一些而已。
更何况,他们既拦了车驾,露了脸,难道还要反悔让对方日后找人来报仇吗?
当然是杀人灭口了!
“什么独孤信宇文信,不曾听过!我们只要小娘子和钱,先把钱交出来,再让我们爽快爽快!兴许……伺候我们高兴了,就放了你们呢?”
伽罗闭了闭眼,听不得这些人猥琐的笑,厉声说道:“她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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