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十分的清晰,似乎能传出去很远一般。
可是院子里一直没有动静,苏晋恒恍惚之间,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并没有连夜坐飞机来北京,他并没有厚着脸皮来找她,她也并没有回国,并没有住在这一栋四合院里……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他太想她,想到快要疯了死了无法自拔了,所以才会自己幻想出这样的情节来?
斑驳的朱漆门,不知什么时候贴的大红年画,早已被风雨侵蚀的失去了艳红的颜色,苏晋恒怔愣的望着那一扇紧闭的门,他后退了一步,却忽然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他的心跳,一下就变的迅疾飞快起来!
却是拼命的抑住了呼吸,他不敢呼吸,他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来,将那声音惊扰的消失掉。
苏苏穿着月白色的棉布睡裙,因着晚上起夜风凉,就又披了一件细线的开衫。
这一刻,月光如水,静静的铺陈在院子里,像是下了一层的银霜一般,风吹的葡萄藤沙沙的响,空气静谧又带着清苦的味道,要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那些惺忪的睡意也褪去了一些,苏苏一手微微的捏着开衫的领口,一手去开了院子里的灯。
洛特里昨天才坐了火车去西安,说是要去他母亲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至少也要三天才会回来。
这会儿敲门的是谁?难道是洛特里提前回来了?可是,就算他提前回来了,不是也有钥匙吗?
苏苏的心里有些紧张害怕起来,这一段时间住在这里,十分的安静,从来没有一个人来打扰,苏苏的戒备和警惕就松懈了一些,可是此刻,她的心忽然又缩了起来……
难道是,祖爷爷知道了她回来了……
苏苏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目光一转,看到了大门后面立着一把小小的锄头,兴许是种下葡萄藤和后园里那些花的人用过的,虽然生锈了,但到底还是可以勉强护身。
苏苏立刻把锄头提了起来,她压低了嗓音,轻轻问了一句:“是谁?洛特里是你回来了吗?”
细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的清晰,苏晋恒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之后,仿佛心脏被一根细线给轻轻扯动了一下,有丝丝缕缕的疼痛瞬间就蔓延了全身。
他没有办法开口,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门内也是一片的寂静。
静的似乎能听到夏虫低低的鸣叫。
苏苏的心底忽然浮出了异样的一种感觉,她只觉心一下抽紧,而攥住锄头的手骤然的根根攥紧,胸腔里似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膨胀,膨胀,憋的她几乎就要窒息。
门外静悄悄的,竟仿佛那敲门声不过是一场梦靥。
苏苏只觉眼前一点点的模糊起来,不会的,就算是梦也不可能的。
那个夜晚,寒冷的医院中,她所有的梦都已经碎了,醒了。
她将那几乎就要溢出眼眶的泪狠狠憋了回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过身向屋子里走去。
夜太静,虽然她刻意的放轻了步子,可却依然能听到那脚步声正渐渐远去。
苏晋恒一时情急,竟是忽然叫了她的名字:“苏苏……”那声音,就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魔障,将她整个人骤地笼罩了起来,她的步子一下停住,而从心底最深处,一点点的翻搅处说不出的悸动和恐惧,她的背上一阵一阵的冒冷汗,而掌心里,早已是一片的湿黏
。
苏苏拼命的克制,可却抑制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和周身的颤抖,她的嗓子仿佛被一只手给卡住了,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站在那里,攥着开衫前襟的手指已经松开了,那月牙色的衣衫掉在地上,身上薄薄的睡裙挡不住夜晚的寒意,可她却脸色煞白,一头一脸的冷汗。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可却好像心里又不奇怪是他。
好像从回来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一定会来。
原来在她的心中,从未曾放下过他,原来,她事到如今,仍旧还在爱着他。
她的泪一下掉了下来。
可为什么要是现在呢?
如果是在那个夜晚,如果是在那个寒冷的深夜,如果他来,如果他出现,那么,她此刻就是早已死了也心甘情愿。
可为什么要是现在呢?
那个晚上,三叔叔你为什么就不肯来呢?
苏苏站在那里没有动,她的泪静静的淌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就是心里不恨他,不怨他,可却也是满腹的委屈。
“苏苏……”
门外又响起轻轻的低唤,就仿佛是一声沉沉的叹息。
这叹息像是砸在她的身上心上,要她不由自主转过身去。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如果你不肯见我的话,我现在就走。”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也带了几分的失落,苏苏只觉得自己的心,立时就不争气的软了。
她唇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到底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苏晋恒等了片刻,门内依旧是一片静悄悄的,他嘴边溢出淡淡的苦笑,转过身,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苏苏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了,似乎很快就要听不到了,她忽然一瘸一拐的冲到了门边,她像是被魔法给操控了,一下将那紧闭的门拉开。
门外的风扑进来一些,将她长长的裙摆吹的飞舞凌乱起来,月亮在那一刻完全冲出了云层,把她娇小的身影全部笼罩在朦胧的银色光芒下。
她急促的喘息着,望着不远处月光下他挺拔的背影。
他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她能看到他的脸的大概的轮廓,可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能看到她白的耀眼的脸庞,可却看不到她漆黑眼底的神情。她看着他,洁白的牙一点点咬紧了颤抖的唇,泪水淌进嘴里,咸涩的发苦,她哭的渐渐抽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