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春草……”这名字,倒是惹得裴昭有些失笑:“瞧着她年纪挺小的,这样年纪的女孩儿,父母还有这样取名字的?”
姜心恋抿嘴一笑:“这多正常啊,而且我觉得春草也挺好听的,更何况,她也是个有福气的,已经嫁了人,去了其他城市,据说过的还挺不错的。”
“已经嫁了人了?”裴昭竟是有些大吃一惊,那个胆小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吓的瑟瑟发抖的女孩儿,会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如果被人欺负了,是不是又只知道低着头承受,连反抗都不敢?
“是啊,已经嫁人了,她老公挺不错的,对她也很好,要不然,我也不会答应,毕竟她实在太软弱了。”
姜心恋望着自己的丈夫,他那一双好看的眉毛紧紧的蹙着,面上的神色……是怅然若失?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姜心恋差一点冷笑出声,裴昭当初口口声声说这一辈子都会对她好,可是如今他这一副表情又是为了什么?
幸而她从来没有相信过男人的话,她也从来没有被他的承诺迷晕了眼睛,当真相信了没有儿子她这一辈子也稳稳坐定了裴家太太的位子。
姜心恋心中如同烈油滚过,面上却并不动声色,只是唇角带笑,望着裴昭。
“怎么忽然想起她了?我总觉得你好像对她格外关注似的……”
裴昭抬眸,定定看着姜心恋:“是,我总觉得她很熟悉,可之前,却又并未见过她。”
姜心恋只觉得心脏锐利生疼,耳边是一片刺耳嗡鸣响起,针刺一样的剧痛袭来,让她几乎要无法这样安然坐定。
她的面色有些泛白,裴昭眉眼微微倏紧:“恋恋,你的脸色有些不好。”
“许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又觉得有些头晕,低血糖犯了吧。”
姜心恋站起身,走到桌前拿了一颗糖。
她因为当初以血救裴昭,抽了很多血,后来就落下了贫血的病症,家里日常随手可触的地方都放着糖果。
剥开糖纸,将糖果放在口中,本该是甜在舌尖的,可整个口腔都是苦涩的,那苦,甚至一路蔓延到了她的五脏六腑。
裴昭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开始怀疑了吗?
是啊,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
更何况,姜心恒已经好多日子联络不上了。
但又如何,莘柑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有莘柑这个人了。
承邺是她生的,她有儿子傍身,她怕什么?
姜心恋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她转过身:“昭哥……”
房间里空无一人,裴昭什么时候走的?
她方才想事情竟然想的那样出神?连裴昭什么时候能走的都不知道?
姜心恋怔然的坐在了沙发上,她心里憋闷的厉害,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可是她该怎么做?
姜心恒,是不是已经把当日他们对莘柑做的事情,全都招了……
就算她救裴昭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能知晓,单凭着他们当日对莘柑做的那些事,姜星尔都绝不可能放过她。
那个女人……
姜心恋想到她,不由得心头一阵发怵。
她根本不算是个女人,哪有那样心狠手辣,又胆大包天的女人,连伤人性命的事情都敢做。
她怎么就被这样的女人给盯上了!
姜心恋只觉得一颗心跳动的飞快,这世上为什么要有姜星尔,如果没有她,莘柑又能翻出什么浪?
没人会去找她的下落,死了也就死了,谁都不会为她出头。
可是偏偏,那个该死的姜星尔……
姜心恋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
她不能乱,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自乱阵脚。
这事就算真的捅出去,又能怎样?裴家难道不要脸面吗?
堂堂的长孙媳妇却是李代桃僵的那一个,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裴家?
为了承邺的将来,裴家也不会接受一个被人奸.污过的长孙媳妇……
到最后,要么,裴家捏着鼻子认下她,要么,她被休下堂,闹个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想好看。
裴昭还有着这样的隐疾被她捏在手心里,以后传出去,他还想再娶新人?
管他到底行不行,对着谁行对着谁不行,她都会昭告天下,裴昭床笫之间根本是个废物!
姜心恋打定了主意,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怕又有什么用?
她不如静下心来,将所有的路都一一安排好,见招拆招的好。
……
裴昭亲自带了承邺去拜访济源大师。
孰料,小沙弥去了很久之后,方才折转回来,却对他摇了摇头:“师傅说,与裴少爷见面的缘分不在今日,让裴少爷明年再来。”
裴昭不明所以:“大师还说什么了吗?”
那小沙弥‘哦’了一声,回身将菩萨面前供奉的净水舀了一碗递给裴昭:“师傅还说了,让裴少爷用菩萨面前供奉的净水,好好的洗一洗眼睛和耳朵。”
裴昭更是吃惊无比:“这又是何解?”
小沙弥双掌合拢,念了一声佛号:“阿弥托福,师傅的话我不敢妄自揣测,裴少爷就按照师傅吩咐行事吧。”
裴昭定定看着面前那一碗净水。
洗眼,明目,洗耳,让自己善听。
大师的意思是不是告诉他,他的眼睛被什么遮住了,他的耳朵被什么堵住了,以至于,他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是不真实的?
裴昭沉默站立了很久,将承邺交给保姆,抱到远处。
他弯腰,躬身,甚至有些庄重的,用碗中净水将双眼双耳都洗了一遍。
他要从那一团迷雾之中走出来,他要把困扰自己的所有一切,都给解开。
他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迷住了他的眼睛,堵住了他的耳朵。
以至于如今的他,明明是个健全的人,却活成了一个瞎子,聋子。
……
这是第十五天。姜心恒觉得自己,真的有些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