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是个这样的人,也许,她的心里就不会有这样深的痛楚和难过,甚至,还有着说不清的遗憾。
莘柑确定他不会再折转回来了。
她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水池边,将里面的衣服捞出来,拧干,放在盆子里。
她收拾干净水池,端了盆子回到地下室的入口处。
衣服趁着夜色晾在园子里的花枝上,明晨所有人都没有醒来的时候,她会赶紧收起来放好。
她的心已经不再那样的慌乱了,此时平复了下来,像是一汪静寂的深潭。
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波澜了。
他是裴昭,是姜心恋的丈夫,是裴家的长子嫡孙,唯一的继承人。
而她是莘柑,小家门户出身的莘柑,她的父亲是靠着姜家才有饭吃的人,他们一家,从生下来,就是姜家攥在手心里的蝼蚁。
人活在这世上,就该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是你的,而什么,是你连觊觎都不能的。
裴昭,就是莘柑不能觊觎的。
他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有救命之恩在,又如何。
他这样的男人,是绝不可能娶了一个失去清白,不干不净的女人的。
她很早就知晓了,当日,为什么姜心恋和姜心语会那样的毒辣,为什么毁了她的脸还不够,还要让姜心恒再夺走她的清白。
只有这样,那么就算有朝一日,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
她莘柑,也永远都没有资格成为裴昭的妻子。
她还没有忘记那一卷录像带,姜心语已经死了,但是姜心恋和姜心恒,他们两人的手里一定都握着那一卷录像带。
父母还要辛苦的苟活着,莘柠将来还要念书考大学成婚生子,找一份体体面面的工作,有一个好的前程。
他不能有一个这样的姐姐。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希望,父母弟弟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死了,总好过她成为他们的污点。
莘柑沉默的躺在垫子上,身下湿湿黏黏的,她闭了眼,能听到虫子在她头顶爬过的声音。
她其实是个很胆小很胆小的人,可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人其实还不如这些虫子呢。
她宁愿和这些虫子为伍,至少,它们不会那样的凌辱她。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姜心恋在一次一次的失望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最不情愿的那一条路。
可有些人就是很奇怪,她宁愿自己的丈夫睡自己最恨的那个人,却都不愿让世人认为她的婚姻有不美满的一处。
这一种人,他们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别人的目光和议论而活。
只要在别人的眼里,认知里,他们是最幸福的,最完美的,那就足够了。
很久很久以后,姜心恋不止一次痛彻心扉的后悔着。
如果她没有那么执着的想要一个孩子。
如果她不是受了姜太太耳濡目染的影响,认为必定要生一个孩子才算站稳了脚跟。
如果她选择了试管婴儿……
如果她没有让莘柑生下裴昭的孩子……
如果她当时不曾大意,亲眼看着莘柑被人杀死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就不会将自己锦绣辉煌的人生路走成这样。
但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如果呢?
该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算是一时抢了过来,早晚都要完璧归赵。
这才是上天,给每一个人的公道!
……
地下室忽然封了起来,莘柑被挪到了一处阳光充足的独立房间中去。
非但如此,她的三餐也变的丰盛起来。
只是这么久的磋磨,让她的身体底子变的极差,再丰盛的佳肴,她没有胃口吃下去,也是枉然。
王叔干脆让手下盯着她。
饭菜吃不下去也就罢了,补汤是无论如何都要喝的。
房间里阳光充足,也不用再干什么活儿,一日三餐这样滋补养着,半年时光过去,莘柑终是稍稍的胖了一些。
虽然这社会以瘦为美,但莘柑实在是过于瘦了一些。
姜心恋实则也算是瘦的,但总要比莘柑多一些肉,至少也要养的与她身材差不多,方好行事。
莘柑尚蒙在鼓中,不知晓为什么自己如今待遇忽然天上地下一般差距如此之大。
更离谱的是,甚至有医生隔三差五就来与她检查身体,日日都熬了苦涩难入口的中药,看着她喝下去。
莘柑最初心中还忐忑不安,只怕这是姜心恋又用的毒计,但几个月过去,她非但人稍稍的丰腴了一些,连一向紊乱的经期都准时了起来,而痛经的症状也缓解了许多。
这瞧着竟像是要给她好生调理身子的意思,莘柑迷惑不得解,她本来就不是多聪明的人,哪里能猜得出姜心恋又在绸缪着什么。
既然猜不到,干脆也就不再乱想,总归身子好起来也没什么坏处,只是这张脸……
莘柑有时候也会看一看镜子。
她嘴角的那一道伤疤,依旧狰狞着,如蜈蚣一般爬在那里,依旧让人看了心中生惧。
但若是没有这道疤,她当日又怎能甩脱姜心恒日后的纠缠?
那样的噩梦,她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她没有再见过裴昭。
那一次两人见面之后,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裴昭也曾来过两三次,却再不曾踏入后园一步。
她日常连自己的屋子门都不肯出,又怎会到前面去碍人眼球。
莘柑只以为她和裴昭不会再有交集了,却不知晓,裴昭在姜心恋面前却曾专程提起了她。
“地下室这种地方还是不要住人了吧。”
吃过午饭,两个人闲坐时,裴昭忽然没头没脑的对姜心恋说了这样一句。
姜心恋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下室哪里住人了?”
裴昭抬了抬眉毛:“你记不记得约莫去年春末的时候,我在后园瞧到有人欺负一个小女佣,你还动了怒,重新立了规矩……”姜心恋蹙眉想了一会儿,方才轻轻颔首:“是有这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