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级独立的病房,但那样大的动静,楼上楼下的人都闻风而来,悠悠之口根本是防不住的。
“啊……”
病房里却忽然又传出一声尖叫,东子只觉得眼皮一跳,旋即却听到里面的小护士脸色惨白的奔出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自杀了……”
萧庭月神色倏然一变,方才段家振在外面这样大声叫嚷,白芷在里面必定听到了,她向来清高自傲,自尊心极强,她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公然的羞辱?
萧庭月疾步冲过去,却见白芷蜷缩在地板上,一手握了碎裂的杯子瓷片,而另一手的手腕,却已经划出了又深又长的一道伤口,鲜血汩汩的向外冒,她半边身子几乎都泡在了血水中……
“阿芷!”
萧庭月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步子倏然顿住,竟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过往的断续画面,破碎成一帧一帧,却不停袭来,在他眼前飞速的闪过。
记忆中也曾有过同样的画面与眼前的一切重叠,那时候的他,像是天都塌了一样,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医生和护士闻讯都急急奔来,白芷被人抬起来放在担架床上,匆匆往手术室推去,小护士用纱布死死摁住她伤口不让血再这样流下去,但饶是如此,担架床从萧庭月面前推过去,鲜血仍是淋漓洒了一路。
“先生……”
东子瞧着萧庭月此时的模样,不由忧心忡忡。
他跟在萧庭月身边多年,自然知晓他和白芷的那一段过往,而和白芷分开之后,先生的性情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曾经那样飞扬骄矜的少年,一日一日沉寂了性子。
在太太未曾出现之前,东子也偷偷想过,是不是先生永远都不会忘掉白芷,只是后来,先生和太太感情一日一日的好起来,他们方才将白芷渐渐的淡忘了。
可是如今……
东子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压抑,这原本想着太太先生好容易冰释前嫌彻底的和好了,谁能想到白芷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且还是这般模样回来的蓉城。
白芷再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成了玫瑰蓝。
黄昏将逝,如血残阳也消弭无踪,仿佛下一瞬,这天就要全然变成暗沉黑色。耳边不只是什么仪器滴滴答答的响着,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头,白芷艰涩的睁开眼,耳边嗡声一片,复又回荡着段家振在所有人面前的那一句:你知不知道结婚以来我睡了她多少次?我告诉你,她身上所
有的洞我都用过……
白芷想要抬手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像是魔音一般,无孔不入。她的泪簌簌的往下淌,身上没有一丁点力气,也使不出丝毫的力气,却不知怎么的挣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让自己滚下床来,护士听到房间内重物落地的动静推门进来时,白芷正试图把自己的头往墙上
撞去……
“白小姐……”
护士赶紧奔过去制止了她,白芷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护士还想再劝什么,却听得一道低沉男声在身后响起:“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她。”
白日里的一场闹剧,全医院谁不知晓,虽然院长第一时间就召开了紧急会议,让他们上上下下任何人都不许谬传一句,更不许将事情传扬出去,可众人嘴上不说,谁心里又不腹诽一番?
这萧太太此时也不知知不知情,若是萧太太也知晓了,还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一番热闹。
小护士退了出去,又将门关上了。
萧庭月缓步走到白芷的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将白芷抱起来,重又放回了床上去。
白芷闭了眼,眼泪从紧闭的眼缝中缓缓淌下:“庭月,你不该把我救回来的……六年前我就该死了,如果我那时候死了,我就不用受这样一场羞辱……”
萧庭月垂眸,将她身上薄薄的被子拉好:“好好休息,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白芷轻轻摇了摇头:“庭月,他恨我入骨,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我的……”
“我还记得,他娶你时曾信誓旦旦会照顾你一生。”
白芷笑容越发凄楚:“因为我的心里没有他,因为他终于知晓,我这些年都在惦念着别人。”
萧庭月手指一根一根紧紧攥了起来,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未曾解开的疑团,而今日,他想要亲口问一问白芷。
“当年,你到了美国,很快就和他在一起,并且宣布订婚,为什么?”
白芷缓缓的睁开眼看着萧庭月:“庭月,你已经结婚了,这些陈年往事,你还在意吗?”
“我只是为当年的萧庭月问一问。”
白芷的泪无声的落下来:“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你也该知道,我这一生除了你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可是我这样一副身子,只会耽误了你……”
“你也该知道,当年的萧庭月没有在意过这些。”
“你不在意,可你的家人在意,你父亲找到我,两千万支票摆在我的面前,逼我离开你。”
白芷轻轻一笑:“我怎会收?可他转而找到我父亲,我父亲却收了这一张支票。”
萧庭月面色渐渐冷凝沉寂,恍若漆黑的天幕下,那粼粼的水光中渐渐暗沉的一轮月,将最后的光芒也吞噬干净了。“等我知晓的时候,那两千万已经被他挥霍了一大半,庭月,我没有脸面面对你,我也没有脸面再继续留在你的身边耽误你,我原想一死了之的,可我若死了,你这辈子怕是都难以心安,但我想让你幸福,我想让你像正常人一样过幸福平淡的人生,成家结婚,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