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晨,在齐中城第一高楼‘在水一方’酒店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素有‘情场教父’之称的真动力新能源集团前董事长程世美一觉醒来,找不到自己的外衣,更为离谱的是,他在酒店房间内转了片刻后,才发现自己的内衣已成为碎片。程世美极为气恼,想通过卧室配备的电话让服务员前来解决问题,又发现电话线被人剪断。”主持人阿元虽然刻意以一种严肃的口吻来叙述这件事,但仍然让人觉得好笑。
配合主持人工作的节目嘉宾补充:“对于此事,酒店澄清与其安保措施无关。于是,我们似乎可以将之视为一起无伤大雅的小事件。”主持人阿元接着说:“对,‘情场教父’的确名副其实,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们不便妄自猜测,只能说,这是个人癖好。”
阿元的用意其实正是引导听众的思维往他预设的方向靠拢,将他“妄自猜测”的某种可能性具体为程世美的“个人癖好”。
那个节目嘉宾笑着将“捕风捉影”的事情变成事实:“据说‘教父’的交际圈子很大,他经常出入‘在水一方’,与多人结交。想必‘教父’也是一位性情中人吧。”
阿元提醒嘉宾:“崇哥大概不清楚,其实齐中第一楼当年就是由‘教父’斥巨资建造的,‘教父’离开真动力新能源集团后投资酒店,‘在水一方’的最大股东正是‘教父’。”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教父’在自家地盘上怎么可能遭遇这种事情?难道他是在自导自演?据传,由于齐中市已决心斥资500亿在城东打造一片规模庞大的商务区,在商务区核心地段规划建造一栋高达450米的超高大楼,建成后将取代‘在水一方’成为齐中第一楼。并且,按照政府规划,为了缓解老城区交通拥堵问题,大量商业金融单位要前往城东新区,届时,‘在水一方’可能会从它无与伦比的高位上滑落。加上城区南侧占地万余亩的‘齐川烟霞’大型系列主题公园的兴建,必然会分流大量游客,对位于老城核心区域的‘水城’旅游项目造成很大冲击。最近,‘在水一方’的市值有些低落,‘教父’此举莫非是想通过自己来吸引大众的注意力?”电台受邀嘉宾将话题转换。
“这几年,齐中城发展迅猛。五年前,城东还是一大片农田,如今已经崛起了一栋栋高楼。商务区正位于东城的中轴线上,视野开阔,位置绝佳。”主持人阿元感慨。
“这几年城建的速度超乎想象。如果按照眼下这个速度进行下去,十年后,老城核心区域会被边缘化,那时,位于老城核心区域的各种商业项目都将失去现在的优势。城建是一座城市崛起的强效药,城建让人的生活变得更美好,城建让城市更加繁华靓丽。”
……
我关上收音机,从床上起身,拉开卧室的窗帘。昨晚“作恶”的那股兴奋劲儿还没有完全散去,但是我却浑身疲乏,似乎用力过猛,有些虚脱。想起昨晚一时兴起所做的事情,不禁有些后怕,我竟然能够自平地飞上数百米的高空,在捉弄了“情场教父”后,又从数百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我仍能清晰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混杂着暧昧气息的夏夜暖风,那闪烁着霓虹灯光的无尽的混沌夜色,还有稍纵即逝的悸动,以及沸腾着满腔热血的狂野。在从高空急速下坠的一刹那,我从躯体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无拘无束。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大概就是我梦寐以求的自由吧。
我望向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暖融融的,又有些刺眼。我揉了揉眼,注视着楼下逼仄的街道与附近低矮的楼房,以及小区外公路上拥挤的车流,伏在飘窗上,陷入沉思。
生活仍然沉重,生活中的烦恼也不会因为我昨晚的奋力一跃而烟消云散。
一切还是老样子。我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豺狼哥,还有他念念不肯忘的李芸。
李芸离开豺狼哥已经有465天。距离不确定。
豺狼哥告诉我,他已记不清多少次在梦中遇到李芸,凝视着她清秀的脸庞,渐渐模糊,却始终无法触及。每当他张开怀抱要去拥抱她时,都会毫无例外从梦中醒来。直到有一天,李芸的脸庞在他的梦里不再清晰,他以为这是遗忘的开始,有些恐慌。
于是,我经常能从豺狼哥嘴里听到李芸这个相貌清秀可人的姑娘,我以为他是怕忘记她的模样,所以才会不断对我提起。在第520天后,我已经不肯再相信豺狼哥对李芸的理想化的描述。我知道,他大概已经混淆了现实与虚幻。像他这样的人,的确适合“穿越”到游戏世界中,最好能够在游戏世界中一帆风顺,再也不必清醒过来。
在第521天,我与豺狼哥相聚“深蓝酒吧”,痛饮一场,然后各自离开。
豺狼哥的坚守让我想到了一个词语:极限。他对李芸的始终眷恋大概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吧。明明已经错过或者从来就不可能的事情,在他那里却渐渐演绎成了一段极其珍贵的人生经历。我不知道他还能等多久。
身怀异能的我可以飞得更高,然后从更高的空中毫无顾忌地纵身跃下。只是,我不确定我的极限是几千米的高度。
能够从齐中市第一高楼上一跃而下,应是这几年来我所做过的最痛快的事情,没有之一。由此,我将自己归入非人类成员的队列。然而,我并非超人,大概也不可能身披床单像疯子一样招摇过市。毕竟,我不想被人知道我身怀异能。可是,我喜欢高空急速坠落的感觉,它让我在瞬间只关注生与死,而不计较其他。这是个极其有趣的游戏,以后有机会我还会继续尝试,哪怕酒后微醉料也无妨。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在高空向下眺望,城市中的一切都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生命无论高贵或低贱,一旦匍匐在地,都卑微如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