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帝的突然暴毙让多年来一直平稳安定的大秦一时间变得风起云动,暗流激涌。
东疆的斩龙城一线和北疆卡关的局势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然而跟两疆相比,大秦腹地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几乎在明武帝驾崩的消息传到澜江以西的同时,怀州和进州的兵马便已经陈列江边,跟江西云家所在的大鱼州隔江相对;青州兵马更是度过澜江,部署在大鱼州的北侧;西疆幽州的边军也开始向大鱼州推进;直接受秦皇统御的神武卫和凤鸣军精锐也在短短四日内便赶到到了怀州。
秦皇暴毙,比之外敌,更让大秦皇室忌惮的是早就修鳞养爪,对大秦皇座虎视眈眈的江西云家。
江西大鱼州,扶风城,云家宅院一处戒备森严的密室中,一场辩论正在异常激烈的进行着。云家的老少几代的核心人物一个不少的参与了这场论辩。
云家家主的二弟,被称为云家潜龙的云重焕语气激昂道:“我真不知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明武帝暴毙,姬家后继无人,这对我们云家来说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当务之急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拿澜江西畔的小半个青州,彻底切断澜江东西两畔的联系。”云重焕的话音刚落,便有几人纷纷附和请战。
家主云重谋双手向下压了压,稳住大家的情绪后才道:“青州的兵马已经全部渡过澜江,陈兵震虎关,和泉州的兵马成犄角之势,不是轻易能够拿下的。再者,这些年姬家为了防我云家,大鱼州的驻兵大多都是外州子弟,但若真是打起硬仗来,将士未必用命。诸位要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关系重大,所以万万轻率不得。”
云重焕高声道:“大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云家有一万铁剑白衣云卫,三千银剑白衣云卫,九百金剑白衣云卫,此时正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只要大哥一声令下,我愿立下军令状,十日之内拿下青州和泉州。”
云重谋皱眉道:“二弟,不要忘记,在我们的背后还有盖州和梁州,以及一个驻守着重兵的幽州。”
云重焕不以为然道:“盖州和梁州本就没有多少驻兵,两州的太守和都尉一向仰承云家鼻息,只要拿下泉、青两州,他们必然会辨清大势,臣服我云家。至于幽州的王盖,我愿亲自做一次说客,若是他识趣,就跟我们共创大业,若是不识趣,我就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云重谋叹了口气道:“二弟,盖州和梁州的都尉都是明武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表面上跟我们云家虚与委蛇,实际上从未跟我云家一心过。再说那幽州王盖,虽然本身武功平平,身边却有一个洛东皇,岂是能够轻易对付的了的。”
听到“洛东皇”三个字,云重焕身上的气焰顿时消减了几分,哼了一声道:“只要太祖出手,洛东皇又算个什么东西!”
坐在主位上一直闭目不语的白衣老者正是云家的定海神针,大秦八大武圣之一的白云武圣云白衣。听了云重焕的话,云白衣暗暗摇了摇头,轻咳一声睁开了双目。密室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云白衣站起身道:“莫说明武帝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老夫也不曾将他姬家放在眼里。”说到这,云白衣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真正担心的是悬在半空的那把刀。
大秦建国后,开国武圣隐世绝尘了一百多年,天下人都猜测武神已死。云羌利欲熏心,兵出兰菊。结果呢?十五万蛮骑血洒临州,北羊宏身首异处,兰菊城被一刀两断,断城残垣如今还留在临州的平原上。
万一那个人还活着,云家一反便会成为第二个兰菊城,而我云白衣也会成为历史上的第二个北羊宏。”
云重焕失声道:“怎么可能!都已经过去了八百多年,如果她还活着那岂不是已经活了一千多岁!?”
云白衣的目光有些飘渺,“如果你站在青衣崖的崖顶,好好看一看四十里武神结界的全貌,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姬长空那个老家伙凭着合道境的修为就已经活了二百六十四岁。那位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天下至今都没有定论,千年寿命对她来不是不可能啊!”
家主云重谋也深深叹了口气道:“退一步说,就算那位真的已经不在了,她一手创立的虚悬山夕雁门也是高手如云,深不可测。我们这一赌若是赌输了,云家千年基业恐怕就会灰飞烟灭……”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静,云重焕再没有方才的慷慨激昂,有些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老仆报门而入,呈上一封信笺道:“神武城急件!”。
云重谋急忙让下人将信笺呈上,看了看落款道:“是大伯的书信!”说罢双手将书信呈给了云白衣。云白衣打开书信,只看了一眼便将书信放在了桌子上道:“你们都看一看吧!”
屋里的众人纷纷站起,围拢在桌前定睛看去,只见一张宣纸用墨线分成了两栏。第一栏写着一个“一”字,第二栏画着一个问号。
云重焕急切道:“大伯这到底是弄得什么玄虚?”
云重谋道:“此刻江东的局势异常紧张,大伯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云重焕急道:“那这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重谋想了一下说道:“上边的‘一’字是告诉我们事实和消息一致,明武帝确实是死了。”
“那后边的问号呢?”
白云武圣慨然道:“苍擎所虑与老夫相同,他是在问云家上下有没有做一场豪赌的胆魄?”
云白衣的目光扫过全场的每一个人,“老夫已经到了这把年龄,多活几年,少活几年都不是很重要了。若是你们下定决心要争一争这大秦的江山,老夫倒也不介意陪你们豪赌一把。”屋中之人一个个低头不语,就连方才一力主战的云重焕也神色变幻,犹疑不定。
云白衣稍等了片刻后见还是无人说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无限感慨,不知是在为云家这些晚辈的谨小慎微感到庆幸,还是为他们的犹疑怯懦感到失望。半晌后,他摇了摇头,独自走出了密室,出门前扔下一句话,“那就按照大秦的祖制举行国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