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食盘中仅有的那杯茶水上飘荡着水雾凝成的热气,江雪左文字淡然地将茶水捧起,抿上一口,喉结上下滑动,这一口茶水已然品下。
鹤丸国永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样的一副画面,在心里感慨着江雪左文字果然看上去还是挺美的,他蹦跶着,从江雪的身后跳跃着出现,头伸到他的面前,大叫道:“哇!······啊哈哈哈哈!吓到了吗?啊呀啊呀,不好意思······”
江雪左文字:面无表情。
鹤丸国永尴尬地笑了笑,摸摸鼻梁,一跃而下,坐在他的身边,“嘛,不要这么冷漠啊,”见他仍旧自顾自地喝茶,不理会自己,鹤丸又继续说道,“人生中惊讶是必要的。什么事情都能预想到的话,心就会因此先死的。”企图用理服人。
江雪左文字可不吃这一套,他保持着面无表情,将喝完的茶水放回食盘中,抬头,入眼是那一株梅树,朵朵嫣红绽于枝头,“惊吓也好,冷漠也罢,不若人生的沧海一粟,不足为提。”
鹤丸国永死目眼一秒,恢复原本乐呵呵的表情,“啊呀呀,江雪殿下真是太淡定了,这样不好这样不好。”他从游廊上下来,在左文字一家所属的庭院里打转,一身白衣随风荡起,似一只鹤在挥舞着自己的翅膀。
看着鹤丸国永的玩乐性动作,江雪左文字没有出声阻止,只是觉得他随时都像是要仰头如鹤一般高啼一声。
“兄长······”小夜左文字半个身子从门后探出,疑惑地看着庭院里旋转的某只白鹤,收回目光,看了看江雪左文字身边的食盘,连忙上前帮他重新倒了一杯茶水。
江雪左文字沉默了片刻,伸手揉了揉小夜的头,自家弟弟还是这么乖巧可爱啊。
目光转移到鹤丸国永的身上,唔······这只有些发神经的家伙还是不要在弟弟的面前污染我纯洁可爱的弟弟好。
完全没有思考到小夜左文字比自己早来本丸很长时间,怕是什么都见了一遍这件事实,江雪左文字慢慢地站起,转身进了屋里,在鹤丸国永和小夜左文字疑惑的表情下持着本体走了出来,径直走向鹤丸,“鹤丸殿下,请与我手合一场。”
“哈?”鹤丸国永一脸茫然,等等,为什么突然我就要和江雪手合了?不对啊,刚刚我吓你的时候你还一脸淡定,难道还是秋后算账的性格不成?
江雪左文字见他没有动作,抬脚就打算直接把这一只鹤拉走,不想向前走了几步,脚下的泥土有些松动,来不及低头看清楚是什么情况,他的身子骤然腾空,一个人为挖出的洞在脚下出现,径直掉落其中。
“哈哈哈哈······江雪殿下,没想到你真的中招了,人生还是要有这样有趣的惊吓才好呢!”鹤丸国永站在洞旁,低头对着里面的江雪左文字笑道,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这个时候江雪左文字总算明白了鹤丸国永做了什么,他居然在自己和弟弟们的庭院里挖了洞,万一掉下来的不是自己而是弟弟们那可怎么办?
怒火愈加腾起,江雪左文字脸上浮现一丝怒气,随后散去,他抬眼打量了一番,默默确定了具体的出洞方法。
鹤丸国永可不打算等到江雪左文字出洞,他转身就打算跑人,刚刚转身,小夜左文字便直接将本体持在身前,挡住他的路,银光在他的短刀本体上闪现着,鹤丸嘴角一抽,觉得自己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无限的怨气和怒气。
果不其然,小夜左文字冷冷地说道:“为兄长复仇!”
而他的身后江雪左文字也总算是出了洞,拍去衣服上的那些灰土,他一手拽住鹤丸国永的衣领,沉声道:“鹤丸殿下,我们还是去手合几场吧!”
说着,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直接转身就拉着他往手合场走,小夜左文字紧随其后。
鹤丸国永站在手合场上,一脸笑呵呵的模样,丝毫不担心这场手合自己会不会受伤,就算江雪左文字最近都在出阵,但是还是比不过练度在本丸里属于前几位的自己,他笑道:“哈哈哈!那么,希望你能被吓到咯。”
江雪左文字擦拭着木刀,本来是打算直接拿着本体上的,可惜被小夜左文字阻止了,有些遗憾地扫了一眼被弟弟抱在怀里的本体,他回首看向鹤丸国永,囔囔道,“如果是训练的话······,这样想······就不会觉得罪孽深重了吧?”
呵,何止是不会觉得罪孽深重,作为兄长,绝对不能放任这种危险人物靠近弟弟!
随着身形的快速移动,两把木刀打击在一起,随后又分开,伴着几道刀气的绽开,一次次的交手。
鹤丸国永有些漫不经心,练度的差别还是太过巨大,使得他并不需要非常认真地面对这一场手合,有些随意却又用了几分力道地挡住江雪左文字的攻击,他突然睁大眼睛,随后便被江雪左文字打飞了木刀。
“啊呀呀,真是令人惊讶呢。”鹤丸国永的眼中浮现了几分凝重,这种感觉,体内的灵力的涩感与飞速流逝让他有些无所适从,重新拿起木刀,体内灵力仅能够维持化身的状态下自然不是江雪左文字的对手,成功地被打了一个浑身是刀伤。
鹤丸国永,中伤。
“姬君?”三日月宗近抬眸看了一眼正坐在台前练书法的审神者,刚刚审神者的动作停了下来,这让他提高了警惕,毕竟他们并没有办法完全禁锢住审神者,也就是说,审神者随时都有可能挣脱他们的掌握。
“没事。”审神者低头继续练书法,面上仍旧是冷漠,心中暗道:哼,鹤丸国永,别以为你们控制了我的行动,我就不能够强行干预你们的灵力,稍微挣脱一下还是可以的,敢对江雪出手,给我等着,绝对不能让你好过!!!
“我我我······才不要呢!我要去找我的主人!”人鱼女孩顿了一下,有些惊慌地说着,扯着锁链,折扇一合,在江雪左文字不好的预感之下,扇尖指向了他,“他说他要带我去找主人的!”
男子随意地扫了一眼江雪左文字,有些嫌弃地收回目光,将声音放得温和一些,轻声道:“我也可以陪你去找呀。”
人鱼女孩迟疑了一下,还是有些坚定地摇了摇头。
男子嘴角一抽,回首看向了江雪左文字,从上到下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眼中显出了几分嫌弃,折扇随意地点了点他,再度转头看向了人鱼女孩,皱起眉头,沉稳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疑惑,“你确定要找这一位僧人?一看就不像是个靠谱的存在,”他这么说着,还若有其事地点点头,“而且,这个家伙还是个面部肌肉衰退的,连表情都是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这么说着,突然挑眉,双眼中带上几分惊讶,向江雪左文字走近了几步,“这种肃杀之气,你是付丧神?刀剑付丧神?”
人鱼女孩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江雪左文字,扇面半掩脸,“刀剑付丧神?就是传说中从刀剑中诞生的物品神灵?”
“对神灵还是保持一下敬重之心比较好。”男子身形一闪,折扇一敲人鱼女孩的头,“你确定要和一个刀剑付丧神一起?真不怕被对方直接切成了鱼片?”
江雪左文字保持着漠然,脸上显不出半分其他的神色,只是内心早就起了巨大的波澜。
喂喂喂,你给我解释一下看起来就不可靠是什么东西?我哪里不可靠了!我好歹还是一位有着两个可爱弟弟要养的欧尼酱呢!
而且,你是不是对我这个刀剑付丧神有什么误解,谁会没事拿我这种太刀来切鱼生啊!我是用来上战场的······虽然我不喜欢战争。
他偏了偏头,有些无奈地想着,要不是脚上那个锁链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砍不断,自己早就走了,本来就决定好采摘完明日叶就走人的,结果耽搁了这么久。
男子可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仍旧在努力地劝说人鱼女孩,“一刀一人鱼种族不同,不能谈恋爱的!”
人鱼女孩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吃他这一套,摇摇头,将一缕棕发捋至耳后,随后目光瞄向了江雪左文字,“可是我们是真爱啊!”给他使劲使眼神。
江雪左文字和男子同时产生了哑然的感觉:你当我们瞎呀,刚刚不是你自己突然把锁链抛出来绑了我(这家伙),会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但是这句话男子怎么可能会说出口,他只能无奈地顺着人鱼女孩的意思回头看向了江雪左文字,一个威胁的眼神扔了过去:你自己看着办。
江雪左文字在脑中脑补了一句“是生是死看你的回答了”,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蓝发披散肩头,滑落胸前,轻轻地扫过他的脸颊,睫毛颤了颤,在心中默哀了一下自己经过了几次出阵和出征后仍旧低级的练度,乖巧地表示:“不是真爱,我不认识这位施主。”
说着,双手合拢,认真地行了一个礼。
男子满意地回头,而人鱼女孩表示这个男的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
“总而言之,赶紧放了他,和我回去吧!”男子伸手握住女孩的手腕,认真地说着。
人鱼女孩抬眸,不经意间与他的那双真挚蓝眸对视,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似有些害羞,但是手上就是不肯放开。
“我不喜欢你的宫殿!”人鱼女孩把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微偏头,低声道,“我······我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外面很危险的,而且我也可以陪你去的呀。”男子嘴角一抽,觉得这种柔和手段是没有效果了,于是他没有再顾忌什么,手一抬,一个水球在手心凝聚而成。
在人鱼女孩有些惊慌的目光注视下,他一个水球丢向了江雪左文字。
下意识地举刀劈向攻过来的水球的江雪左文字被淋了个正着,一身湿透,海青与内衫贴在身上,隐隐透出肌理。
脚下的地面出现了震动,江雪左文字疑惑地低头,只见脚下的地面破开,一束水柱直冲而上,将他击至空中,巨大的冲力带来的伤害尤其大,腾空时,他尽量地转身,不让自己背朝地地落下,勉强半蹲式落地。
一口血腥在口中含着,江雪左文字手撑着插地的本体,一手捂在胸口处,猛然咳嗽了两声,一丝血迹沿着嘴角滑落。
江雪左文字,中伤!
“咳咳······”江雪左文字口中吐出一口血腥,染红了这一片湿润的沙地,他轻轻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痕,眼中有些茫然,囔囔道,“肉体受伤的痛苦什么的······和心中的痛苦比起来······!”
“快离开那里!”人鱼女孩叫着,她手上的锁链垂在一边,尽头处早已在攻击的巨大冲力下断裂破开,身子向前探去,似乎打算出手,却被男子拦住,只能悲伤地看着那边的情况。
江雪左文字双眸中神色有些暗淡,茫然地看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嘴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出什么话,又是一次破沙而出的巨大水柱将他直接冲上天空。
已经难以抵御,江雪左文字有些无力,仍旧死死地握着刀柄,本体不可丢!绝对不可以丢!
刀刃上一点点地碎裂痕迹逐渐地扩大,有些密集,崩下的几块碎片随着水珠溅洒至四周。
江雪左文字被巨力冲击上空后又直接下落,他的眼神有些迷蒙,手指动了动,却已经无力握紧双拳,胸口与背后染红的一片,袈裟上犹似火烧一般的,满眼都是红色。
他觉得时光好像有些缓慢,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缓缓地落地,侧倒于沙地上,一片血红与沙子的黄色相交织,血液蔓延与海水相融。
嘴角滑落的血丝江雪左文字已无力去顾及,睫毛颤了颤,一滴血珠滑落,点在沙地之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红色水汪,身上的佛珠的绳子断裂,佛珠染血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