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小子炼化玄石的速度让人惊悚。
即使他处在七转通玄,炼化铜玄石每每以千记,却至少需要一日的时光。
与慕离烽一比,显得犹如小姑娘细嚼慢咽一般秀气。而慕离烽炼化玄石可谓鲸吞牛饮,一方铜玄石在这个小子手中不到一息便会成为指尖滑落的齑粉。
唯有两种解释,慕离烽若非玄力更为精纯,便是掌握着某种高深的运气法。毕竟,勉强吸收百害而无一利。这种蠢事也唯有生死攸关之际才会有人冒险尝试。
玄力更为精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有过交手,他很清楚这小子的玄力并无奇异之处。
排除前者,答案显而易见。运气法本就罕见,能够让实力更上一层楼。高阶运气法更是凤毛麟角。
可以说掌握任何一种高阶且与自身修为匹配的运气法,便可跻身同境不败的行列。
燕行健眼红耳热,认为慕离烽能够连续胜过他与李然,很大程度要归功于这门未知的运气法。他很想敲慕离烽的闷棍。
“嘭嘭嘭!”
此时,耳畔先是响起一阵重物拖曳声,紧接着,湖面犹如油锅一瞬鼎沸,接连炸开一个接一个的气泡,纷纷扬扬的沙尘直窜起百丈高,几乎要遮蔽天色!
慕离烽双目微微一凝,环顾四周,发现爆开的沙尘正是自那些星罗棋布的漏眼中喷涌而出,似在塌落过程中被漏眼中的某物大力顶了上来……
如若燕行健此刻仍旧陷在漏眼里,这股由湖底喷出的气浪便足以将他轰成渣!
毕竟,每个漏眼中至今塌落的沙尘不下万斤,却在瞬间被推回湖面,即使燕老粗皮糙肉厚,一旦被这股气浪拍中,也要饮恨在此!
“看样子,是湖底那头生灵要冒头了。”
慕离烽瞧了瞧前方已不足百米之距的狻猊石像,步伐愈急,不愿与这头生灵纠缠,打算尽快从不归路上脱离。
何况这不归路上的图画生灵俱是强大离谱,没有墨血在手,犹如蚍蜉撼树。退避三舍方为对策。
自先前肥头耗子、白獾、黑鹞的经历来推断,此地的节点多半仅容一人通过,自己离去后燕老粗免不了要面对一场凶险。事到如今,也只能祝他好运了……
然而,就在他迈步间,身前湖面翻涌,一条形似天牛之触的粗壮肉须搅开沙土冒将出来,曲体弹出向他横扫!
通体为幽绿节状,疙瘩似的黄斑遍布表面,顶端生着口齿,嘴部周围长满绒毛,犹如一丛干燥蓬乱的胡须。肉须仿佛凭空长出的一株楠竹,被茂盛的枝叶压弯了腰……
“竟然并非图画生灵,而是血肉凶物?”
慕离烽惊咦一声,不是由于前路被阻,而是发现这条肉须与之前碰见的图画生灵不同,是真实的生命,而非墨彩描绘。
这也让他断定了一件事。那便是黑山中的壁画确凿是一面空间投影。他与燕行健等人进入的不归路是一片独立空间,而非进入了图画之内。
一切经历俱非镜花水月,皆为真实发生。毙命于此的韩苍、薛玄霸等人不会死而复生突然在他面前跳出来。这并非仅仅是一趟灵魂之旅。
慕离烽翻身避过,肉须抽落在湖面上,产生的巨响不亚于山崩,留下一条漆黑深邃的沟壑。劲风扫过,推起一座接一座沙丘!
肉须劈入湖面之后潜匿无踪,不待他有所喘息,一条更为粗壮的肉须自另一只漏眼中攀耸而起,宛如千年大蟒逶迤袭至,大张颚齿扑至头顶,要将他整个吞噬!
慕离烽一记十字破阵光点入肉须口中,玄龙上霄枪紧随其后,却仿佛泥牛入海,与自身玄力的联系被瞬间切断,未能延缓肉须的行动分毫。足底潋滟月轮一闪,横掠出数丈有惊无险地与咬下的肉须擦身而过。
“真是古怪。这些肉须配合默契,有条不紊,显然不是各自为政,应该有共同的主体,然而每条肉须上具备的玄力却相去甚远。先前那条肉须仅仅处在通玄六转,方才这条肉须却超出通玄八转。”
慕离烽已发觉这些肉须能够准确判断出他所处的位置,而且数量庞大,必须想出应对之法,否则将寸步难行。
“他娘的,这沙湖底下怎生会藏着一头千角龙须鲧?”
燕行健的哇哇大叫声传来,已遭受到袭击。既有闲暇抱怨,想必是无碍。
慕离烽循声望去,只见燕行健边逃边骂,瞧来狼狈,却是毫发无损。果然是瘦死的骆驼亦不可砣量……
“燕兄了解此物?”
论眼界,眼下的他不能与燕老粗比拟,当即发问。开门见山,毫不避讳,似完全不惧被燕行健嘲笑眼界狭小。
“千角龙须鲧,无目,依靠气息猎食。罕见的一种凶兽,角须的数量随着年龄增长,最高可达一千之数。最奇特的是千角龙须鲧与寻常妖兽截然不同,每条角须内都孕育着一枚兽丹,一旦成年将千枚兽丹于腹中融合,便可直接具备通玄圆满的修为。”
燕行健此刻显然没有精力去关注慕离烽的眼界,将已知信息和盘托出,咂了咂嘴,似有吞不完的唾沫,叹道:“这头千角龙须鲧定是被镇在了湖底,若是主体现身,咱俩坟头都该长草了。别看它丑,却是价值不菲,若能逮到一头活蹦乱跳的幼年龙须鲧,足够你纳上几十房名门千金……”
慕离烽瞠目结舌,被燕老粗自曝的毕生追求惊得半晌无语。然,一头千角龙须鲧能让修士在通玄境内一步登天,有此价值也就不足为奇了。
“倚仗气息捕猎……”慕离烽眸中神采奕奕,一面躲开数条实力超过五转通玄的角须,一面默诵诀文:“吾,如辰亦如尘,如火亦如树,如电亦如露……”
转眼间,肌肤下浮现出纵横交错,杂乱无章的星光之线,携带着古老神秘的气机,既璀璨又隐晦。
此时三条通玄五转的角须同时卷来,慕离烽此次不曾躲避,呼吸中响起苍凉低郁的厮杀声,提着血光凛冽的刀芒迎上去,须臾间便将顶端的口齿斩去,衣不沾血!
湖底传出一声沉闷的痛吼,声浪传过,脚下整片沙湖随之颤抖,三条角须缩回漏眼!
燕行健眼角直跳,道:“斩伤几条角须,只会将龙须鲧激怒!哥哥还指望你想个脱身之策,你小子却自掘坟墓……”
慕离烽却埋头掠了过来,将处在七转通玄,悄无声息埋伏在燕行健脚下的数条角须击退,满脸压抑不住的欣喜,道:“燕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也不等燕行健应声,攥着他的衣襟将他丢出近一里远。
燕行健骨碌碌地翻滚数圈,方才卸去力道,翻身跃起,怒不可遏,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到慕离烽脚下雨后春笋般节节攀起近百条角须,将他紧紧缠住拽入地下!
燕行健愣在原地,不敢相信慕离烽在他眼前被千角龙须鲧猎走了。
冲天摆舞的角须纷纷潜回,片刻后漏眼被黄沙填满,湖面恢复如常。万籁俱寂,连风都变得沉默,仿佛此地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老子该怎么做?”燕行健回过神来,脑中却一片浆糊,生平极为罕见地茫然不知所措。
不由扭头望了一眼已不足百步之遥的狻猊石像,踌躇不决。
此刻已无人阻拦,尽管他很虚弱,跨过这段距离爬上石像却不在话下。
“这小子好歹搭救我一回,即使要截取他的辛苦成果,也该等这小子死透了再说。”
燕行健认为半路截胡太不厚道,只有确认慕离烽丧命,传承成为无主之物才好下手。且他原本是为寻人而来,传承还在其次。
何况,这小子属猫,被五官王吞了还能全身而退,千角龙须鲧能否将他消化还真是个未知数。这小子素来谨慎,此刻想来,慕离烽先前的举止处处透着猫腻。
什么?为了护我燕某人周全才被千角龙须鲧捕获?当我燕某人是倾国绝色?这小子会为搭救一个没有血缘的爷们赔上自己的性命?若果真如此我燕某人愿向他跪地俯首!
“咚!咚!咚!”
湖底在此刻响起一阵宛如心跳的异响,燕行健却无从判断含义。按说区区一个慕离烽还不够龙须鲧塞牙缝,然而却不见任何一条角须再度现身前来猎杀。
接着,是忽短忽长,骤缓骤急呜呜声,仿佛是同类间在交流,怪异至极。
燕行健一头雾水间又是骇然,浑身寒毛直立。他娘的,这湖底难不成蛰伏着一公一母两头千角龙须鲧,正在商议如何分食慕离烽,哪头饮血哪头啖肉?
接下来,则是比之前被慕离烽击伤时愤怒百倍的嘶吼,整个湖面剧烈晃荡,随即身前的沙地炸开,一条角须破沙腾空,鲜血犹如暴雨飞洒。
一道人影哈哈大笑着破开角须表皮一跃而下,手中握着一枚鸡蛋大小的珠子,足底月轮闪烁,犹如一道闪电掠上狻猊石像,钻进石像口中失去踪影。
尽管慕离烽溜得贼快,燕行健仍是一眼辨出他手中之物,正是从角须中取出的兽丹。
这还了得!千角龙须鲧不得疯魔了?难怪这小子溜得贼快。燕行健恨得牙根儿痒痒,只能一屁股爬起来赶紧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