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照伊叫来了东府里最有本事的大夫,诊断的结果就是江源中了当时毒性最大的“无骨毒”。一旦中了这种毒,最开始会头昏眼花,目眩耳鸣,到后面这种毒会破坏各种脑细胞脑组织,像现在江源看不见,听力不好,神经错乱已经是基本症状,更加可怕的是到了最后会狂吐不止,吃不进去任何东西,身体里的每一处骨头都会腐.烂,到时候江源会变成一滩肉.泥。安照伊听着大夫说都觉得可怕,更何况现在深中剧毒的江源,他一定是痛苦的要死,可是安照伊也没有什么办法来帮助他啊。
“大夫,拜托你救救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救不活他,我就杀了你!杀了你懂吗?!”
“七小姐那你何不现在就动手?”大夫顿了顿:“老夫实在是有心而无力,医者仁心,救死扶伤,眼前就有一伤患,真的以为是老夫不想救么?!老夫学术有限,实在是治不了此等疑难杂症!”大夫心一横,死就死吧,谁叫自己学术浅薄呢?
安照伊像是吃了炸药一般,抬脚就将大夫飞踢出去,他倒在地上,惊吓了好一会儿,才慌忙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姐的性子,走的晚了怕是命都没有了。屋里上有老下有小一张张嘴都等着他来养活呢,他不能死。
安照伊缓缓的走到江源的面前,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如今已被折磨成这般样子,他再也不是那个聪明干净的少年。
她是第一次……第一次这么清泪轻流,为别人而哭,无声无息。
“洛溪,你会好起来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瓮声瓮气的,像是在鼻孔里说话。
其实刚才大夫来的时候他的情况稍微好了一点儿,然而他偏偏就听到了大夫所说的那句话。他不想睁开眼睛,可能一生江源才过了四分之一,仅是这四分之一就是永远?
正是因为听的清楚,那一刻江源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恨。
恨是一种情绪,由内而外,由表及里,由心而生。
梁春熙……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就算今日未死,他们还不是会想方设法的取他性命?
安照伊看着江源空洞的眼神,于心不忍:“洛溪,从小到大,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她这么说的时候,江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望着相反的方向,微微一笑。
“没事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会保护七小姐你的啊。”他说完想抱抱安照伊,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拥抱了,江源这么想。然而他伸手环去,紧紧环住的不是安照伊柔.软的腰身,而是一团团空气。
他自嘲的笑笑:“对不起……”江源低下头,无力感竟然就是这般的绝望。
她哭的更凶了,大概是因为江源看不见,她也不觉得丢脸,一股脑儿的把所有的情绪给发泄出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能救你的!”
江源中毒的这件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因为安照伊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便到处去找人,又闹到了折臣的那里去,折臣也不知道个所以然。
多耽搁一刻钟,江源必然就微弱几分,那两天,安照伊为了找解药,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就算要死,安照伊也给他拉了好几个陪葬的人。
她每天都跑去陪着这个垂垂死去的人,给他讲讲有趣的事情,看着他愈发显黑色的脸,后来也没有眼泪了,只是一味的不舍。
安照伊真的以为江源就要这么死了,因为这几天折臣有事,一直没有训练,有些时候江源想站出去,同那些人站在一起,一起抱怨,一起看看漆黑的天空……
可是现在江源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那些人依旧在院子里找着感觉,他听着刀剑刺入尸体的声音,想要听的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
可是不能,恶臭依然在继续,除了安照伊,没人来过问这个十二岁的少年……
睡的迷糊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安照伊和别人吵了起来,来的人,是竹女。他是听出来了,他不能再有什么表情。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两个人,他们说的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只能是假装根本就没有醒过的样子。
竹女一张苍白的脸,提着一把铜绿色的宝剑,用来支撑着自己,她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道:“洛溪怎么样了?”
“死了。”安照伊回答,自顾自的坐下来,倒了杯茶喝。
竹女一愣,连她也没想到,怎么就会突然死了呢?
她像是丢了魂一般,努力支撑着自己能够站着,从怀里掏出一颗用白色麻木包着的药丸:“小姐,这是解药,可能还有件拜托你的事情,喂洛溪解药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东西单独吃,吃了之后必须要水米不进两天,否则他会立马全身腐.烂而死。”
安照伊接过解药,疑惑的看着竹女,没说话。
“放心吧,我不会害他的。”
安照伊点点头,不管竹女是不是有坏意,总之她现在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药有用,那便活,药没用,那便只能等死。
竹女已经离开。
安照伊低头的时候,就是这么一瞥,让她觉得有些心惊。
地上是一大片的红色,这红色一直不断地连绵,一直到了外边。
这血是竹女的!难怪她虚弱成那个样子,可是安照伊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好不容易才把药塞进江源的肚子里(江源已经不能吞食任何东西),以便让这药丸发挥功效。
她要在这里待上两天,日夜没有合过眼,日夜没有叫过一句苦,没有抱怨过一声,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
安照伊却越发担心,两天已经过去,江源还是没有醒过来。安照伊以为江源死了,摸了摸他的脸,是冰凉如水的微热,她只知道江源没死,其余一概不知。
在这两天多的时间里,他的脸由黑变白,再由白变黑,她不知道江源经历了什么……
是的,安照伊很困倦,她完全可以叫一个下人来替自己守着,可是她没有这么做。诚如她所说,江源是她唯一的朋友,倘若是为了朋友,这一点都做不到的哈还能做什么朋友?
安照伊就这么不眠不休的守了整整五天,江源才终于有点反应了。
在下午的时候他终于醒了过来。
“娘!别走!娘……”
“洛溪?洛溪!醒醒啊!”
江源好像有个声音远远的呼唤他,他meng的一下子惊醒,看着这个世界,大口大口的呼吸。
看见江源醒了,安照伊心里像是开了花般。
杀一个人永远没有比救一个人更来的快乐。
他看的很清楚,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他静静的打量着这个世界,良久,他才对着安照伊说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春熙他们了,他们给我下了毒,想让我死。我是做梦了对吧?”
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那就当做是在做梦好了。
安照伊这么想,噗嗤一笑:“对啊,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本来是准备找你来玩的,可是你一直睡,都叫不醒你,我便在这里等着你醒来。”
江源伸手抱了抱眼前的人儿,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在这儿睡会儿吧。为了弥补你在这里等我耽搁的时间,明日咱们就一起出去游玩一番,如何?”
安照伊道了声好,便自顾自的躺下睡觉,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的睡去,这么多天了,她终于如愿以偿能够好好睡一觉。
江源情愿那是一场梦,可哪有一场梦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的?
他也不愿去找梁春熙算账,等到有机会的时候江源是绝对不会放过梁春熙。
不然真当他是病死的猫般好欺负么?
能活下来真的算作不容易,江源一想起这么多天来陪在自己身边的七小姐,心里不免一暖,反倒是那个杀人成性,暴戾残忍的人给了他生命,否则的话,他现在恐怕都已经被装进了棺材。
殊不知,还有一人为了给他寻得解药,不惜与众山马贼斗,身受重伤,费尽力气千辛万苦,到头来竟然没有一丝讨好,也罢。就当做是她在赔罪,从此以后,两两便再也不相欠。
江源去了西府的厨房,寻了吃的,才开始练这几天来堆下来没有练的功夫。
不过,江源虽然是大病初愈,浑身却充满了力量,像是被打通的任督二脉,练习的时候即使没有人教,也如鱼得水,迅速学会。
正在练习的时候看见有一人正在向自己缓缓走过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折臣。
他也有些惊讶受了这般的剧毒,还能够活下来,这江源,着实是造化啊。
正好他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没有办。
“洛溪,你过来一下。”
江源正在怀疑自己怎么会在白天见到折臣的时候,折臣已经移步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