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根中校更衣来到飞行员室时,来自总参的加急电报却紧急叫停了夜间行动——当徐敬熙将最新情况上报给杨锐后,他立即对此表示反对。虽然在他这个航母二把刀的指点下,航母夜间起降的灯光系统已经研究,并初步投入实用,但以这帮菜鸟飞行员和当下飞机简陋的性能,夜间攻击无疑是让飞行员送死,并且还毫无效果。至于朱天森、谭根所说的什么天气晴好、能见度高等等,在杨锐看来根本就是瞎扯淡,夜里如何寻找目标舰艇就是一个大难题,一百多公里谁能保证不迷航?
飞行员室中,当副舰长奚定谟上校念完电报后,在座的飞行员居然不服,混混出身、最为刺头的周宝衡嚷嚷道:“总参就知道瞎指挥,他们不在这里,怎晓今天晚上月亮有多亮?海那边可有我们一千多个兄弟,不去他们怎么办?”
“不是总参来电,是总理来电!”看着愤愤不平的飞行员,奚定谟强调道。他一说总理来电,诸人立马就腌了,不说总理是国家伟人、民族英雄,就这航母部队也是总理亲自指导要办的,今年总理赴美时据说想经秘鲁视察部队,但最后却因事没来,当时诸人失望的像■死了亲爹一样……
“那巡洋舰那边怎么办?”谭根问道,以几十个人换一千人他认为是换算的,但是能不能找到目标他其实也没有把握。
“等天亮!”奚定谟淡然道。“和上次一样,我们在天黑时起飞,天一亮时再到达目标海域。这是最可行的办法了。”他说罢又道,“都去休息吧。目标海域四点十四分天亮,航母将会再靠近一些目标海域。你们将在三点三十四分出。别心不甘情不愿的了,这几个小时日本人翻不了天,他们要是围捕巡洋舰队。”
在奚定谟的督促下,飞行员都低着头回去睡觉了,唯独谭根依靠在讲台边没走,而是点了一支烟。奚定谟见此笑道:“怎么,坏了你好事,不乐意啊?”
“老朱呢?”谭根是有些不高兴,士气可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说夜战之前也是训练过,有这么一次机会不试试太可惜了。
“总理电报有一半是在训斥他的,说他不知道保护海军未来的种子,真要你们出了事,那多年努力就白费了。”自从被抽调到秘鲁见识到海战新模式后,奚定谟就是坚定的航母派,他其实是赞成鱼雷机中队出击的。
“好了,睡觉去了!”知道事情无法挽回,谭根也就只好认命。
邓子龙号这边事情平息。巡洋舰队这边却闹开了,最为气愤的是林葆怿,不过船上的轮机长刘冠南却深以为幸,认为有这几个小时。锅炉问题即便不能彻底得到解决,航也能比之前多增加个两三节。
海琛号事情不提,海筹号上的代司令刘冠雄手上拿着两封电报愁眉苦脸。一封是总参中止夜晚突围改为拂晓突围的电文,另外一封是日海军来的明码劝降电文。电报上说:冲绳诸海域已在大日本舰队的包围之下。奉劝贵舰队指挥官阁下放弃无必要之抵抗,即刻投降。
看着刘冠雄如此表情。参谋长郑祖彝道:“怎么办?我们躲在这里,能挨到天亮么?”
“挨不到也得等!”刘冠雄深思道,真要是投降,那他这一辈子就完了。“潜艇那边怎么说?真要是被现了,潜艇能在外围拦住日本人吗?”
“不知道,白天的时候掉队掉了不少,不知道还有几艘跟着。”郑祖彝说道这里有些汗颜,白天遇见日本人的时候,四条船都被吓坏了,一个劲想逃跑,不想随行的潜艇部队却丢了。虽然日海军舰船航行时度极快,且不断以z字路线航行,但潜艇对其还是有威慑力的。
“能再联络吗?”刘冠雄再问通讯官,刚才冒险了一封无线电报给邓子龙号,再电报就不知道会不会被日军测出方位。当然,这也可能是技术部门在吓唬人,日本人真有这个能力测出自己位置吗?
“最好不要。”通讯官说道,“根据情报英国人已经掌握了无线电测向技术,即使不完善,但联络每一艘潜艇需要多次电,电文频繁一定会增加被现的风险。”
通讯官如此说,刘冠雄和郑祖彝相视一眼唯有苦笑,他无奈道:“还是拜妈祖吧,或许有用。”
支那巡洋舰队被包围与冲绳附近海域的消息,经千岁号舰长本田亲民大佐转自东京海军省,立即引起海军诸大臣的无比振奋。在支那潜艇封锁渤海、海军却拿不出对策来的当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海军军令部内,次长山下源太郎建议道:“阁下,应该马上调集舰队,消灭支那巡洋舰舰队。”
第一次长开了口,本想说话的第二次长佐藤铁太郎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看着总长岛村雄期许的目光,他只好道:“阁下,最好是俘虏支那舰队,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提高国民士气。”
佐藤铁太郎说完,山屋他人却道:“不能解决渤海支那潜艇的封锁,6军全体玉碎之后,国民士气是不会有提高的。”
山屋他人一句话使得几个人的振奋顿时化为乌有。渤海被封锁,6军即成孤军,相桂太郎、甚至是天皇陛下都已经下诏追问此事。此时台湾之事已经不重要了,真要是6军被支那军全部消灭,那不光是台湾将被支那占领,怕是朝鲜也不保,明治以来的成果可要丢的一干二净了。更有甚者,当支那军站在朝鲜釜山隔海遥望本土时,那帝国本土也就危险了,特别是现在盟国被欧洲战事纠缠脱不了身。而米国又虎视眈眈在侧,再也没有比这更坏的情况了。
“秋山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吗?”岛村雄问道。海军部也就两个天才,一是佐藤铁太郎。一是秋山真之,当年剿灭露西亚舰队就是秋山做的计划,今日对付支那潜艇,佐藤虽然有1一个主义,但他还是对秋山抱有期待,就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失望……
岛村雄刚说到秋山真之,秋山真之就来了。从昨天半夜收到支那潜艇将封锁渤海消息时,他就开始苦思冥想对策。不过在这个没有声纳、没有雷达、没有听音器、也没有深水炸弹的年代,要对付潜艇确实是很难的。毕竟水面以下的世界不是水面之上的舰艇可以探知的,敌暗我明,什么办法都不奏效。在之前有参谋提议用飞行机进行反潜,可想到支那军在飞机上全面占优,这个提议也搁置了。
走入军令部的秋山真之面色惨白,但脸上却是欢喜的,岛村雄站起身问道:“秋山君,有办法吗?”
“有一个办法。”秋山真之道,“但不知能不能做到。”
“什么办法?”这次不光是岛村雄。连山屋他人几个也站了起来。
“在渤海布雷设网。”秋山真之道。
“布雷设网?!”岛村雄很是意外,“布雷设网,这能有用吗?”
“阁下,应该会有用的。”秋山真之道。他一边说一边拿着桌子上的东西摆弄着,“比如这里就是渤海,支那潜艇都在海面以下。我们无法现,但他们却可以很容易现我们。这就像抓鱼一样。在无法把鱼钓上来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水抽干。鱼自然会露出来。可这是海,不是池塘,所以通过布设水雷和反潜网,可以压缩支那潜艇的活动空间,如果在一片雷区中有一条航道的话,那支那潜艇是难以逼近航线并射鱼雷的。”
秋山真之的办法倒是和英国人封锁英吉利海峡有些类似,其实确实他是从中受到了一些启。把自己的意思说明白,秋山真之再道:“从支那威海这边的荣成湾到朝鲜的瓮津只有一百海里,从蓬莱到旅顺只有五十多海里,只要在这两个地方布雷并设置反潜网,并且不惜代价将已在渤海内的支那潜艇消灭,那整个渤海的安全将能够确保。”
秋山真之一挥手就是把整个渤海给包圆了,在场诸人全听的是目瞪口呆,布雷封锁海峡是听过的,比如英吉利海峡现在就布了雷,只空出靠英国一侧的航道,可那海峡只有不到二十海里宽啊,现在这两道封锁线加起来是人家的七倍,这可怎么弄。
“就是可以这样做,也没有足够的水雷和反潜网啊。”佐藤铁太郎看着自己的同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他只好幽幽的说了一声。
“时间也不够啊!”山屋他人也说道,一百多海里所需要的水雷和反潜网将是惊人数字,这不是没有准备的日本能有的,真要等水雷反潜网弄好了,怕直隶6军早饿死了。
“阁下,时间也许是问题,但是如果外务省能尽早和支那谈判的话……”秋山真之也知道计划的关键在于时间。并且,即便计划成功了,也只是把在支那直隶的部队撤回而已,但这就已经够了,只要能把6军主力撤至朝鲜南部,那帝国的损失将减至最小,但这可能吗?
看着秋山真之期盼的目光,岛村雄知道他也就是只能想到这一步了,或者在几个月前还来得及,但现在却是……,岛村雄心中虽如此想,但他却没有实话实说,而是道:“秋山君辛苦了,这件事情我会马上汇报给八代阁下的。”
总长如此说,佐藤铁太郎则道:“阁下,为了提升6军士气,还是要趁夜派遣舰船突入渤海啊。夜间潜艇现目标不易,只要船能极快,那还是有希望将给养送到直隶的。”
“你的计划我也会马上汇报给八代阁下的。”岛村雄说道,他现在其实很迷茫,两个天才参谋的计划都有很大缺陷,可也只有这样了。
“支那舰队最好能俘虏!”潜艇的事情有了两个对策,山下源太郎则关心起支那巡洋舰队来了,“潜艇不是海军能完全解决的。但支那巡洋舰队却是我们能解决的。另外,支那从南美秘鲁购买了一条万吨商船。用作水上飞机母舰,按照英国海军所通报的情况。这条船很有可能会出现在冲绳台湾海域,水上飞机母舰没有武装,只要能找到它,也可以俘虏。”
“好的。这我也会……”岛村雄一心只想着潜艇,支那舰队他是不在乎的,所以有些愣神,好在说话了半句他就反应过来了,道:“马上命令加藤阁下吧。”
海军军令部里岛村雄一通讨论,诸人都忙开了。一个多小时后第二舰队司令官加藤定吉中将收到了军令部来尽量俘虏支那舰船的命令,他对此不置一评,他担心的是支那舰队趁夜跑了。
“能确定支那人在哪里吗?”加藤定吉问道。英国人教授了无线电测向技术,以此制约支那潜艇,但是这项技术却并不成熟。
“阁下,还不能。”参谋长加藤宽治大佐道。“只能大概确定支那舰队的方位,如果晚上不能找到他们,那就等天亮再用水上飞行机寻找吧。”
“飞行机?”加藤定吉知道支那飞行机可是压着帝国飞行机打的,在直隶战场居然还直接撞毁6军三架飞行机。真是把脸丢光了。“不会和上次那样,被支那水上飞行机连续击落吧?”
“阁下,支那巡洋舰队应该没有飞行机吧?”加藤宽治道。
“有!皇家海军在南美曾经见到过,而且这艘飞行机母舰已经回国了。说不定就在附近海域。军令部认为只要能找到它,那也能俘虏。”加藤定吉岛。“这是一艘一万多吨的船。”
“一万多吨?”加藤宽治很是吃惊,“支那人疯了吗?若宫号可就只有五千吨。”
参谋长如此吃惊。加藤看着他很是奇怪,有些不满的问道:“到目前为止。支那人有什么事做错了的?前几年海军中有人说潜艇无用,可支那人就是靠着那些无用的潜艇击沉了鹿岛、新高等四艘军舰。他们要是疯了能做到这一点吗?”
司令官有些生气,加藤宽治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躬着身子听训,而加藤定吉的话也还没有说完,他接着道:“支那海军这一次居然敢出击至本土沿岸破交,虽然只是在奄美大岛开了几炮,但比二十年前更像一个军人了,最少他们不是死在军港里,而是死在大海上。”
听闻司令官说他们死在大海上,加藤宽治抬头看了一眼,却不敢说话,但是他的意思加藤定吉却是明白的,“军令部那些人只会在应付内阁,造舰也被国会制约,根本不明白当今世界之局势,海军之技术乃是一日千里,一旦跟不上列强步伐,那帝国几十年心血换来的地位将马上被其他人取代。支那海军可不是清国海军,俘虏他们是不可能的,要想支那海军不成为帝国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他们——一旦他们有一些成长就要杀死他们,永远让他们触摸不到最新进的海军技战术,永远让他们无法展,只有这样,帝国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军令部……”司令官的想法加藤宽治是理解的,可是这明显是违抗军令。
“没有可是,只有死了支那海军才是最好的海军,我会向军令部解释的。”加藤定吉说道,一会就想好了借口,“就说支那海军拒不投降,英勇作战吧。”
司令官决心已定,加藤宽治只好拿着修改后的命令往各舰,于是乎,整个海面上所有人都在等天亮。
邓子龙号舰长朱天森一夜未睡,他到不光是在等天亮,而是看了总理电报之后心情不畅睡不着。电报上的那些话语气虽不重,但他还是颇受刺激。在他看来,邓子龙号最值钱的是这条船,黑夜中放出飞机,而后带着巡洋舰突围,日本海军是怎么也追不上的,毕竟晚上容易逃走;可从总理的电报看,邓子龙号这条花了一千多两的船上,最值钱的是那四十个飞行员,这种观点是他之前所没意识到的,在这个人命比草还贱的时代,人从来没有这么贵过。
站在司令塔外的走廊上,朱天森上校想着这些。此时海上风平浪静、星星密密的散布在漆黑的天幕里。除了划破水面的舰所出的轻微沙沙声,海浪对舰体的拍打声、轮机均匀的摆动声。整个夜里一片寂静,而在月光之下。海面宽广的一望无际,前方迷茫的不知道将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你在这啊?”奚定谟的声音传了过来。想着拂晓前的出击,他也是一晚上未睡。
“嗯。”朱天森应了一声,他道,“时间到了吗?”
“快了。”奚定谟道。“姚锡九的人已经起来了,正在整备飞机。”
“这小子。”暗夜里,朱天森笑着说道,“好,白日可不比晚上了。这次可不是鱼雷机出去了,所有飞机都要出去。”
“他们能逃的出来吗?”私下只有两人,一些不可说的话奚定谟倒是可以说了。白日里出击固然是好,但那十六架鱼雷机射完鱼雷就等于废物,而俯冲轰炸机即便换上六十公斤的炸弹,对装甲巡洋舰也没有任何损害,真要是巡洋舰队被日本人咬死了,那事情就难办了。
“听天由命吧。”朱天森道,“损失是一定会有的。但只要被鱼雷机打乱了阵型,避归之下,日本人未必能拦住他们。海面上开打之后,我们把船开到离战场最近的地方便是。”
“要是被日本人现了怎么办?”奚定谟其实也是这种想法。但这却事关母舰的安危。
“被现了那就逃哦。”朱天森笑道,“侦察机留在母舰附近,三十节的度谁追的上?别被驱逐舰跟上便是。至于潜艇。日本人的那些潜艇出不了外洋吧。”
朱天森说话间,却看见飞行甲板上有了灯火。地勤人员开始工作了,飞机两架两架的从机库里用大型升降机提上来。逐次排列在甲板上。最前面的是战斗机、而后是俯冲轰炸机、最后面是鱼雷轰炸机。得益于航母宽大修长的甲板、极高的航,这些重量在在两吨一下的飞机一次性能放飞四十架,总理所说的全甲板攻击今天可是要实战一回了。
看着甲板上的飞机已经排列到了航母中部,朱天森回到指挥室,此时航空官姚锡九、航海官吴振南、武器官刘永浩已经在那里,唯有作战官谭根不见人影。“谭根中校还是坚持要率队出击。”政委看着他来,低声说道。
“嗯。我批准过的,让他去吧。”朱天森笑道,而后感觉在场的诸人很是紧张,又问:“你们说,他们这次能击沉几艘日舰?”
夜晚出击改成拂晓出击,诸人都正担心巡洋舰能不能逃掉,舰长却不说巡洋舰的事情只说击沉日舰,素来会讨巧的武器官刘永浩的道:“十六枚鱼雷,敌人此时又没有防空枪炮,贴近后再释放鱼雷怎么算也该能打沉三四艘吧。”
“那就告诉谭根,不打沉四艘日舰那就不要回来了。”朱天森开玩笑道。不过他的命令还是传了下去。此时作战官谭根中校身着飞行服、头戴飞行帽、眼罩飞行镜,都已经坐在侦察机里了,他并不直接参加战斗,而是要给机群导航。舰长的命令只让他一笑,他知道这是在打趣自己。
“动吧!”谭根命令对着机外的地勤命令道。
随着他的命令,地勤使劲拨动螺旋桨后便立即闪身,与此同时一团火焰从机头排气管中喷射而出,这是启动时未燃尽的汽油,火焰喷出之后,油门便被谭根控制了,动机开始均匀运作,而在它怒吼的同时,螺旋桨也高旋转起来,整个飞机似乎有一种向前冲出的趋势,但是放置在机轮下来的轮塞却使飞机稳稳的停在原地。
一架飞机动,接着又是另一架飞机动,几分钟后,所有的飞机都动了起来,并不明亮的地板灯下,整个甲板上的飞机似乎变成一群豹子,它们一个个在昏暗中怒吼着,示威着,不甘寂寞的等待黎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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