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寅时,天光还没放亮,群臣就已经在正阳门外等候,因为是大朝议,所以来的人很多。众臣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或独善其身,一言不发。
这是常态,基本上每次上朝前,就是这个样子,和往日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以前,大部分官员都聚集在宰相周围,现在,焦点变成了刑部尚书蔡商!
太后党’最近迅速崛起,捷报频传,蔡商作为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官员,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了‘太后党’领头羊的角色,在将‘宰相党’打的节节败退后,大渝政坛新星,蔡商一下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每天去蔡府拜访的人是从早到晚,络绎不绝,门槛都快被磨平了。前天,韩家家主上门,亲自敲定了大儿子蔡昭星与韩家长女韩玥烨的婚期,怕的就是蔡家改变主意。
所有人都在巴结他,金银财物更是玩命地往蔡府运,他呢,从不拒绝,因为他认为,这就是他该有的权力!
人上人的感觉一下子让蔡商仿佛生活在云端,整个人也年轻了好几岁,昨天,他又纳了两房如花似玉的小妾。想着,再生几个儿子。蔡府如今是金陵数得着的豪门,子女少了可不成。
相比‘太后党’的热闹,‘宰相党’那边就冷清多了,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个木头人,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宫门打开的那一刻。
两拨人的表现截然相反,谁高谁下,一眼便知!这让许多准备投奔‘宰相党’地方官吏都有些沮丧,他们原以为,宰相没落是谣传,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对自己的决定也产生了几分动摇。
蔡商和众官员寒暄了几句,就聊起了河西军进驻金陵的事情,大军扎营,动静很大,瞒不了人,昨天晚上,这事就已经传遍了全城。
“京师有三万禁军坐镇就足够了,将河西军调来是为何故?”
“河西军统帅,姜义是出了名的驴脾气,不是一个能打交道的人。”
顾让摆摆手,示意让他们消停一会,他看着蔡商道:“此事陛下从未向我们提及,老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蔡大人,你怎么看?”蔡商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啊,不过想必今日朝会,陛下会说吧?”
吏部尚书李可喜皱着眉头“老夫看过兵部的备案,上面只说河西军的新防地在汝阴,没有驻扎金陵这一项,今天的计划还进行吗?”
蔡商目光一凛斩钉截铁道:“当然,军事与政事素无瓜葛,朝堂上什么时候有那些武夫说话的份了?”
今日大朝会,大渝各地,但凡能排的上号的官员都会来京,听伟大的皇帝陛下传达思想,如此盛会,正是‘太后党’向世人宣布他们崛起的绝好机会,蔡商怎会轻言放弃?
顾让又道:“话虽如此,还是谨慎一些好,要不去找宰相问问,探探他的口风?毕竟,他是宰相,知道的可能比我们多一点。”
蔡商正欲拒绝,不过见众人都点头也只好同意,他走到宫门前,对着霍政的马车深施一礼“下官,拜见宰相。”
“何事?”车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河西军昨天到达金陵,现在就驻扎在城外,下官想知道,陛下调河西军究竟所为何事啊?”
“陛下调兵,自然有用处,今日朝会就会宣布,一会就知道了,蔡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呢?”
蔡商的姿态放的很低,本来以为就算不能得到准确的答案,也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暗示,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朝堂上,分量最重的人是谁,霍政怎么着也要给自己几分面子。
谁料想,这老家伙竟然如此不识时务,一口回绝不说,话还说的这么难听,蔡商的自尊心受损,心头火起,这说话的语气立马就变得有些生硬“既是如此,下官告退!”
没有理会蔡商的气急败坏,霍政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他这些天晚上就没怎么好好睡过,今天又起这么早,这身体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还是老了,也该到告老还乡的时候了。”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他睁开眼睛暗自神伤。
宫门打开了。
众臣排着长队进入承乾宫前殿上朝,站定之后,刘邦就到了,众臣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吾皇圣体安康,寿与天齐。”
“诸卿免礼!”
众臣分班入席,待场中安静下来后,刘邦就发话了“今日大朝会,主要事情就一件,那就是诸卿总结一下这半年来的政果,有什么好的经验,方法,大家都说一下,交流交流,时间有限,这就开始吧。”
宰相作为群臣之首,自然要第一个发言,他从朝廷部门的运行这个大框架入手,详细讲述了,其中的利与弊,还提出了比较妥善的解决措施,最后递上奏折。
刘邦看了看,上面所讲的事情都很实在,解决的法子也很稳妥,就以吏部为例,官员的考校,任免方法有些片面,官员的晋升不公平,解决的法子呢,就是加强监督,增加考校的频率等。
对此,刘邦有自己的看法,不过今天的重点不在于这个,所以他也没有细看“继续吧。”
其他大臣挨个发言,刘邦看起来好像听得很认真,但心里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禁军的清洗已经开始了吧?
太后的手段很高明,她虽然将禁军交于卫青统辖,但为了更好地掌控,不停地往禁军中安插自己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校尉,卫尉,与其说,禁军掌握在卫青手里,不如说,是由这些校尉,卫尉控制的。一旦军中所有的校尉,卫尉联合起来,卫青会瞬间被夺去指挥权。这也是太后为什么放心卫青统领禁军的原因。
而且,这些人官阶虽小,其作用却不容小觑,别的不说,光宫中各个地方的守卫,其头领都是这些人。
太后通过这种手段,实际上控制了整个皇宫,刘邦要进行下一步动作,首先要做的就是清除这些人,至于名单,刘邦早就让魏鞅弄到了,听雨楼安插在太后身边的人可不是一两个,这种事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
淮北大营。
卫青执剑端坐于帅帐之中,亲兵在一旁垂首听令,“传令下去,军中所有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回营集议,一炷香的时间,过时不到者,斩!”
“得令!”亲兵高声称诺,拿上主将令箭就出去传达。
军令如山,还没等一炷香完全烧完,禁军上下,所有排的上号的军官就全部聚集在了帅帐之中。
卫青阴沉着脸开始训话,训话完毕,他开始挑人,叫到名字的留下,没叫到的出去办事。
挑完之后,卫青看着满屋子的人头,不由悲从中来,整整二十七个人啊!这些人全都是禁军里最优秀的士兵,其中不乏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平日里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心想着跟随他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谁能想到他们别有用心?
卫青丝毫不怀疑刘邦给的名单有假,陛下的手段他是清楚的,既然给了名单,就说明名单上的人肯定有问题。
“统领大人,究竟何事啊?”
“是啊,统领,有什么活需要我们去干,您只管吩咐!”
看着这些熟悉而又热忱的脸孔,卫青心如刀割,他强压下这些情绪,一摆手,帐外就涌进大量的士兵,将他们全部绑了起来。所有人都傻眼了“统领,您这是为何啊?”
“陈贾,王富贵,黄喆...”卫青一一叫他们的名字。那些人都昂起脖子应到。
“你们知罪否?”卫青冷声问道。
“末将何罪之有?”所有人都梗着脖子否认,大家都是有血性的汉子,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哪还能忍气吞声,就是统领,那也得辩上一辩,凡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字不是。
“军律司马,你来告诉他们,禁军律第四条是什么?”
旁边的兵卒高声喊道:“回统领,禁军律第四条,私相授受,受命他人,不尊主上,私藏祸心,为乱军,犯者当斩!”
卫青点头“听清楚了吗?”
“末将不服...”
“是啊,我也不服”
其中品级职位最高的校尉问道:“统领,我等何时犯过此条禁律了?”
卫青噌的一声,将腰间佩剑拔出,搭在他的脖子上,瞪着眼睛道:“那本统领问你,你究竟是听命于太后啊,还是听命于陛下?”
“嘶...”所有人不说话了,要是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明白发什么了什么,可真就是白痴。
“为什么不说话了?嗯?”卫青冷声质问。
刚才说话的那名校尉苦笑一声“统领,我们都是只知道打杀的粗人,大字不识一个,不懂朝堂上的那些道理,禁军待遇好,身份高,但当兵的哪一个不想来禁军?
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太后娘娘看得起末将,将我安排到禁军,还以为是祖坟冒了青烟,没想到...哎,最后竟成了祸事!
事到如今,末将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统领的便,只希望我死后,放过我的妻儿老小,末将来世做牛做马也当报答统领的恩情!”
说着,被绑成粽子的大汉顿首磕头,其余人也是面如土色,有些甚至开始嚎啕大哭,场面之心酸,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戚戚然。
卫青闭上眼睛,一挥手“拉下去,斩首示众!”
“统领啊——”呼喊的声音越传越远,不一会,亲兵进来报告“回统领,已经全部斩首!”
“知道了,空下来的位置,让底下人补上,禁军开拔,进驻金陵!”
发完指令,卫青长长舒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难受,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该面对太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