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小姑娘,就是在宫里待了七八年的太监们宁可断手断腿,也不愿意去那里,三天之后,人基本就吃不进去饭,只是干呕,胆汁吐出来的不计其数。
有好多体质差点的婢女,从那里出来,没过几天就死掉了。与这相比,受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呢?”
“那你就不能放过她这一次吗?”林嫣怒气稍缓,但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朱透看着刘邦,十分委屈地说道:“犯了错就得受到惩罚,不然那些下人一个个的,还不都反了天,陛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邦点头应是“嗯,你说的不错,就得赏罚分明,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至于你——”他指着垂头啜泣的小丫鬟道:“去太医院找点药酒,擦一擦也就没事了,以后多注意些,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小丫鬟跪地谢恩,林嫣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她将赵燕从地上拉起,一起回到东厢房“小燕,委屈你了。”林嫣很是愧疚,小丫鬟倒是通情达理“娘娘能为奴婢出头,奴婢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又如何敢埋怨娘娘呢?”
林嫣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就不说话了,赵燕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林嫣,眼睛里多少还是闪过一丝失望。
这天晚上,刘邦失眠了。
失眠的不止是他,林府也是灯火长明,无涯喝醉了酒,笑眯眯地看着魏鞅,左看看,右悄悄,看的魏鞅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在旁边嚼鸡骨头的胡不归用手肘碰了碰魏鞅轻声问道:“这老家伙,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噗,刚到嘴边的酒,一下子全喷了出来,他大声咳嗽着,刚才的斯文与儒雅算是彻底毁掉了。
无涯脸颊红晕,像一个发情的少女,他晃晃悠悠地走到胡不归跟前,脚下如风,胡不归坐的椅子没了腿,他反应不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家伙,你找死——”
胡不归哪里这样被人戏弄过,他大骂一声,魏鞅闻言眼睛睁的溜圆,对胡不归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就抱着一坛子还未开封的状元红,躲在一边看戏。
无涯一听胡不归骂他,顿时怒不可遏,就像被激怒了的孩子,他大叫着,一把提起胡不归,直接给扔了出去。
“好力气”胡不归顺势打了个滚,双腿一弹就站了起来,话刚出口,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无涯一摆手臂,啪,胡不归只感觉好像打在了铁板上,五指又痛又麻。
胡不归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刚在这一击虽然没有出全力,却也用了七分,普通人根本挨不了这一下,一般的习武之人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但眼前这个放浪形骸的老者竟然只用一只手就轻飘飘地化解了他的攻势,这说明什么?
“此人是真正的高手。”胡不归盯着无涯,眼神中散发出狂热的战意,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能令他血液沸腾的人了,最近的一次,还是五年前,刚接任禁军统领的卫青。
无涯脸颊红晕,微眯着眼睛,他对胡不归勾了勾手,示意让他放马过来,胡不归怒喝一声,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直扑无涯而去。
两人拳脚相交,缠打在一起,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两人越战越勇,一时之间,不大的房间里拳影重重,声势极为骇人。
魏鞅很没有风度地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一手捉酒杯,一手抓鸡腿,看的津津有味,当看到精彩处,还出声叫好。
他们闹出的动静很大,林赵氏抱怨道:“老爷,他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
林清徐翻了个身,笑道:“人遇喜事心气高,老友后人得到陛下重用,别说他们,就是老夫我也高兴啊,恨不得去和他们一起把酒言欢,无涯兄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就随他去吧,夫人就多担待担待。”
林赵氏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哎,你们一个个都称心了,可怜我的嫣儿,孤零零一个人待在皇宫里,你说陛下是不是还记恨在心,要惩罚嫣儿啊?”
“哼,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把她宠坏了,她会干出那等混账事情?多亏陛下仁慈英明,不仅救了她一条命,还让她进宫当皇后,从古至今,谁有她这样好命?”
林赵氏在林清徐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的嫣儿自然有上苍眷顾,等过段时间,嫣儿有了身孕,诞下皇子,那就是嫡长子。
大渝立嫡不立贤,我外孙就是太子,等陛下百年之后,就是皇帝——”她越说越兴奋,整个人仿佛都陷进自己编造的美梦中去了。
“谁告诉这些的?”林清徐猛地起身,林赵氏被吓了一跳,嗔怨道:“这还需要谁说,不是明摆的事吗?”
林清徐的语气很严肃,也很冷冽“夫人,这些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这金陵城现在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实则是多事之秋,暗流涌动。
你可知道,一场大风暴很快就会到来,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多少家族被这场风暴撕成碎片,嫣儿进宫,成为皇后,我林家看起来是风光无比,但同时也在风口浪尖啊。”
林赵氏知道自己夫君的性子,知道他说这话没开玩笑,于是便点头轻声道:“我又不傻,这话也就对你说一说,在外面,我自然不会吐半个字。”
“以后在家里也不要说”,林清徐重新躺下,后背上已经起了一层毛毛汗。
什么时候,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对那座至尊之位,动了心思?扪心自问,他自己何尝没有那么一刻,鬼使神差地想到,以后的大渝皇帝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有自己的一份呢?
自家人如此,别人又会怎么想,皇帝年方十二,弱冠之龄,现在就打储君的主意,他会怎么想?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对这位年轻的新皇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可怕!
光从永不加赋这四个字就能知道,这位年轻帝王的雄心壮志,或者说,野心,锦衣卫的建立,更让他毛骨悚然。
事实上,他对于锦衣卫内心是很抵触的,可他却没有拒绝,与其说不能倒不如说不敢更为合适。
除了锦衣卫,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野心与手段,再长大一点,还了得?
一方面,他对大渝有这样的君主感到庆幸,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安,史书上,少年时就有如此天纵之姿的君王不少,但结果呢?
远如文武双全,自比太阳的夏桀,天资聪颖,闻见甚敏,才力过人的商纣,近如胡服骑射,一代天骄赵武灵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燕武帝。
他们与今上何其像也?
更要命的是,如今太后主政,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随着皇帝一天天长大,越发尖锐,越发表面化,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到时,这两方之间的厮杀,又有多少人为之牺牲(祭品的意思)?
林嫣之所以能入宫做皇后,其中缘由,林赵氏不知道,但林清徐心里很清楚,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霍政,以及他背后的门阀势力,如此急涌的暗流,自己又该如何立身?
林清徐越想越深,越想越清醒,等他回过神来,林赵氏气息匀称,胸口一起一伏,已然入睡,他侧耳听了听别院,里面的动静也停了。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梆子声,守更人拖着长长的嗓音“天地人和,至福永昌,夜半,子时——”
小雨淅沥,几人忧愁?几人痛楚?
要说痛楚,此时的胡不归绝对算一个。
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胡不归从来不相信廉颇八十岁还能披挂上阵,斩杀敌将,威震八方。
人老之后,气血衰竭,骨质疏松,那里还能挥动兵器,冲锋陷阵?
但他今天信了,世间真有这种人,年过半百,武力却丝毫不减。也由不得他不信,再不信,他就被打死了,胡不归平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熊猫眼,鼻子也被揍得变了形,鼻血直流,看起来格外凄惨。
无涯伸了伸懒腰,指着胡不归对魏鞅道:“嗯,能撑这么久,是个不错的手下。”魏鞅有些同情地看了胡不归一眼,眼神中颇有些歉意“七十八招,你能在他手上走七十八招。”
胡不归晃晃悠悠地扶着桌腿坐起来很委屈地说道:“才七十八招?我感觉打了很长时间啊?”魏鞅扔给他一瓶药丸道:“能在老家伙手下走这么多招已经很不错了,就是我,也只不过能接一百多招而已。”
“你能接一百多?这么说,我连你也打不过?”胡不归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魏鞅很真诚地点点头“是这样,本来我想今天,教训你一下,让你长长见识,省的你还不服,没想到你还敢招惹老头子,结果被打成这样,哎,那就以后再说吧。”
胡不归哀嚎一声,双眼一黑,又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