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御剑飞行,山风呼啦啦吹起他的旧道袍,衣摆糊了刘涟一脸。他一手抱着奶娃咕噜,一手抱着老道大腿,小心脏疯狂搏动,快要跳出心口。
他死死闭着眼睛,下方便是青山茫茫,云烟缥缈。不必想都知道,假如他要是手滑,地上立刻会出现两张肉饼。
奇异的是在老道身周并不很冷,刘涟甚至感觉很温暖。这脾气古怪的老道士,只说了一句收他为徒就把他和咕噜拎小鸡仔似的拎到剑上一飞冲天。
好在刘涟不晕剑,他只是有点恐高。等老道士的飞行速度平稳下来之后,刘涟就不怎么紧张了。
一放松下来,他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比如,这老道士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而这种“被围攻不死拜世外高人为师”的剧情,显然不会轮到炮灰身上。
不过……唉。刘涟看了一眼怀里的奶娃娃系统,连系统都变成小崽子了,他还能指望什么?
管他呢,既然没有约束,那他就放飞自我随便过了。
驭鬼师和童鬼们的攻击实在令刘涟心有余悸,说明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并不低,不是可以混吃等死的世界。所以,他必须跟着老道士好好修行,首先有自保能力才能谈其他。主神碎片是不能随便乱用的,可能会吸引到一些贪婪的家伙。
毕竟不是谁都能接触到“世界核心”这种力量。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老道士带着刘涟在一座山头降落。山头上有一座小小的道观,显而易见的香火不旺,墙灰都脱落了。道观周围种着几棵歪脖子树,看上去并没有精神。但它们的排列很有规律,看似杂乱实则组成某种阵法。
老道士牵着刘涟让他站在道观门口等待,背后长剑铮然出鞘,唰地插.进刘涟面前的泥土之中。剑刃上寒光流转,即便样式古朴无奇,刘涟也能感觉到这把剑绝对不是凡品。
他试着伸手去触摸那剑的剑柄,听到长长一声剑吟。
“乖徒儿,快过来拜三清。”老道拿出一个破了的蒲团,拍打干净上面的尘土,放在掉色的三清像前,叫刘涟进殿。
刘涟乖乖地跪下,仰起小脸看那烛光中的木雕三清。不知过了几个年头,雕像上的漆膜早已脱落,只剩余少许几处碎块还能隐约看见一点色彩。
香炉中青烟袅袅,看不清神像的面容。刘涟暗暗道:祖师爷保佑,让我好好活下去吧。
他虔诚地拜完三清,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老道耳朵尖听到了,嘿嘿一笑,毫不忌讳地坐到供桌上翘起腿来,哪还有半点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手一抬,睡得死沉的咕噜瞬间飞到他手里。
刘涟急得大喊:“你干什么!”
老道怪笑着伸出瘦长的手指,捏住咕噜的小肥脸,一下就把他捏哭了。
“呜哇哇——”咕噜扯开嗓子中气十足地大哭着,刘涟暴怒着扑过去要抢。老道轻巧一个转身,把哭泣的咕噜高高举起。
“你饿了,”老道悠哉道,“这小娃娃也饿了。”
刘涟察觉到这老头话里有话,咬牙说:“死老头,不准伤害他!”
老道士仿佛没听到他色厉内荏的威胁,自顾自继续开口:“为师也饿了。可惜,这儿没有吃的。”
“乖徒,这回你要怎么办呢?”老道士笑眯眯地看着刘涟。
刘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涟忍着气对老道士说:“徒儿明白了,徒儿这就去找吃的。”他迈开小短腿蹬蹬蹬跑出去,留下老道士抱着孩子乐呵呵哄。
长剑上锐光一闪,自行从泥土中拔出,无声无息地跟在刘涟后面。平地里一道水雾忽然凝聚,空气中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突兀显形。
“玄明,你做事不厚道。”年轻男人不满道,“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去觅食?”
玄明子不以为然,逗得咕噜咯咯甜笑:“你懂什么,严师出高徒么。不从小锻炼,未来怎么能成材呢?”
剑灵对他懒散的态度很是无语:“得了吧,不就是懒得去挖后院那些地瓜,说得这么好听做什么。”
雪衣拂动间剑灵来到玄明子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玄明子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被那不满的目光注视良久,即使他老脸再厚,面子上也挂不住了:“干嘛啊?”
剑灵慢慢伸出手来,抚摸他那张被岁月磨砺得苍老不堪的脸庞,叹息道:“变成这样,你就不后悔么……如果当初没有耗费修为重铸我。”
何至于到这等地步呢?
曾经,也是正道名门大派的首席大弟子,年纪轻轻扬名天下,丰神俊朗啊……
玄明子外表看上去是个瘦削老人,实际上,他今年仅有三十二岁。
“贫道自愿的,与你何干?”玄明子白眼一翻,懒得理他,继续逗孩子。话说回来,他捡回来这两个娃娃,可都不简单哪。
一个光华未现的帝星紫微,另一个则是司杀伐的“破军”!他本来以为只是路过乡野山村,顺手解决掉一些麻烦而已,不料却捡回来两个特殊的小东西。他也曾修习占星之术,只掐指一算,便能稍微窥见些许天机。这两个孩子,来日必然不凡,甚至能搅动天下。
咕噜打了个奶嗝,咿咿呀呀地叫,口水滴在玄明子衣襟上,令道士满头黑线。
怎么看,都不像是破军,倒像个小福星。
“那孩子不是凡人。”剑灵坐在玄明子对面,“好强的龙气和星力……也许能帮你。”重铸修为。但这需要用到一些歪门邪道的吸取之术,以玄明子的为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玄明子倒是很看得开:“道法自然么。修为这种事情,随缘吧。贫道以为,现今这种模样也不错。”他尤其喜欢御剑飞行、道袍飘飘的样子,仿佛随时要羽化登仙而去。
剑灵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我不喜欢。”
“我永远记得……你把我从剑冢里□□那时候的模样。”剑灵俯身,毫不介意肌肤粗糙干枯,无比温存地亲吻玄明子的老脸。
玄明子一袖子甩他脸上,一本正经道:“施主,人剑授受不亲。”
剑灵微笑着用玄明子的脸皮磨牙,似是在试探他脸皮厚度。
玄明子把自己的脸皮从剑灵利齿下扯出来,布满斑点的老脸都被咬红了。他抱着孩子往外走:“走,去看徒儿挖地瓜。”
剑灵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神情复杂。
只听得玄明子云淡风轻的声音:“顺其自然罢。不必纠结烦恼。贫道从未后悔过。”
剑灵垂下眼帘,玄明子这个混账,永远都是这幅死样子。无论多少风浪磋磨,他都不会叫半句苦,总是笑嘻嘻的。他知道他在指什么,玄明子的意思是说,自己不后悔铸剑,也不在乎牺牲掉几十年的光阴与青春。
可是我在乎。剑灵想。假如再找不到办法为玄明子弥补修为,他不介意杀掉那个帝星命格的孩子,取对方的星力和龙气来给玄明子。
刘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此时他正站在道观后院里,蹲在那几根稀疏的地瓜苗前。墙根处有一把生锈的小铁铲,刘涟拿起铲子小心地挖着土,最终扯出几个瘦小的地瓜。
果然和那臭老头一样寒酸。刘涟在心里吐槽,把地瓜们小心地捧在手里,跑回去找老道。
也就四五个,还都小的可怜。咕噜是肯定不能吃,但刘涟完全没有育儿经验,也不知道小孩子吃什么,这里连口细粮都没得吃。
刘涟一苦恼,就会咬住下唇。他想自己真是个废物宿主,连口吃的都不能给系统弄来。他心思敏感,很容易陷入自卑之中,一时间步伐都沉重了起来。
这山里是不会有牛奶了,他要怎样才能搞到一些奶来喂咕噜?
小脸上表情十分严肃,腮帮子微微鼓起。
他正想得出神,一道劲风正面袭来,刘涟本能地一扭,那道风擦着他的小腿过去了。他抬头一看,老道士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乖徒,反应蛮快么。”
他指尖虚弹,细微剑气嗖嗖射出,逼得刘涟手忙脚乱。
死老头子,就会折腾人!连东西都不给人吃了!刘涟心里破口大骂,动作却是不敢懈怠。这古怪的老道,摆明了是要试炼他。
剑气越来越多,纵横交错,在刘涟身侧织成一张网,越收越紧。
小地瓜们滚落一地,刘涟腾不出手去捡,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剑气斩成碎块。
老道士冷冷开口:“若此时便是死境……”
“你要如何自救?又要如何救这娃娃?今日便让贫道看看,你是根朽木,还是根栋梁!”
“若你无法破网而出,贫道只能送这孩子与你一同登仙了。”老道嗓音淡淡,手指按在咕噜心口上。
刘涟在剑气中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偏偏老道还在挑衅,他的手指只要轻轻按下去,咕噜必死无疑。
而刘涟要是不能击破剑阵,他自己也会被剑气撕成碎片。
本该愤恨的,他头脑却冷静无比。
剑阵虽然密集,但万事万物皆有弱点。只需找出这个薄弱的节点,他就能破除老道的剑阵。
这个节点在哪里呢?
一缕剑气唰地划破他的衣服,肌肤隐约传来锐利的疼痛。
老道的修为很强,刘涟不能与他硬碰硬,强行破阵绝不可取。那么,只有“化解”这一种办法。
他聚集了目前能使用的所有精神力,双手平分,看准剑气冲击的方向,将它们一一带偏,又各自撞击崩散,如此一来剑气便不能伤害他。
但引导剑气非常消耗心神,纵然对力量有所感悟,操作熟练,刘涟仍是个小孩儿。
玄明子摸着下巴看他,觉得还是不够。他考虑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乖徒,时间到咯。”
那枯瘦手指,用力按向孩子的心口!
刘涟狂吼:“住手啊——”
那一瞬间他精神波动极其狂乱,身体里隐藏着的力量爆发出来,他毫无章法地挥动拳头向老道士砸过去,明亮的大眼睛红红的,恨意如沸。
为什么要伤害我们——!!
龙气狂涌着,将剑阵冲击得粉碎,以一种无可匹敌的霸道朝玄明子直射过去。玄明子背后古剑铿锵出鞘,剑灵脸色讥讽,挡在玄明子面前:“都叫你不要虐待儿童了,玩脱了吧!”
玄明子摸摸鼻子,不敢作声。
霜白剑气与刘涟身上淡紫色的龙气轰然相撞,未能熟练运用的龙气无法与剑气相抗衡,刘涟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他又恨又痛地往前爬过去,拼命伸出手:“把咕噜……还给我!”
孩子纯净的眼里全是泪水。
玄明子吓了一大跳,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刘涟抱起来哄:“乖徒别怕,为师开个玩笑而已么……为师只想试试你的潜能,怎么会伤害你呢!”
他把咕噜塞进刘涟怀里:“他没事的!”
刘涟仔细一看,咕噜还在睡觉,小肥脸睡得红红的,呼吸均匀。他流着泪把咕噜抱在怀里,仇恨地瞪着玄明子。
玄明子摸摸鼻子:“好了么,为师给你赔个不是。”
孩子的声音在颤抖:“你要是……你要是敢伤害他……我,我就跟你拼了!”
剑灵安静站在一旁看戏,看着玄明子手忙脚乱不住道歉哄孩子,心里痛快得很。玄明子此人,实际上就是个能把人气死的贱人,如今终于有人治他了,真是快活至极。
他永远不会忘记玄明子诈死时自己那心碎肠断般的痛楚,以致于日后玄明子笑眯眯站在他面前时,剑灵直接给了他一拳。
玄明子的本意只是激发刘涟天生的力量,因为十岁的孩子,再开灵台是很困难的。只有通过引导让他自己激活,才有用处。但他低估了孩子们之间的牵绊,才会对刘涟造成如此伤害。
老道士摸着小孩儿的头,心虚中又带着些内疚:“乖徒,为师知错了,你想要什么,为师赔给你好不好。”
“真的?”
刘涟立马一擦眼泪,精神奕奕地坐起来:“师父,请给我一堆法宝和仙剑灵兽吧!”
玄明子:“……那是啥玩意。”
刘涟说:“哦,好吧,师父你一看就买不起那些东西。算了,你给咕噜弄点吃的,这总可以吧。”他眼底藏着狡黠的光,把咕噜塞回玄明子怀里。
玄明子松了口气:“这倒不难。”
“要记得喂他,给他换尿布……教他说话认字哦。”刘涟掰着手指头数。
玄明子:“好……嗯?!”
“乖徒,为何要为师给他换尿布呢?!”玄明子不满。
刘涟歪着头:“师父呀,你伤害了我们。”
一句“你伤害了我们”宛如利箭,嗖嗖射中玄明子的老心脏。
剑灵大笑着拍拍玄明子的肩膀:“我不会帮你带孩子的。”
咕噜哇哇大哭,尿了玄明子一身。
玄明子认命地抱着咕噜,一手牵着刘涟,满脸晦气地走了。
当晚刘涟吃到了四菜一汤,红烧蹄髈酥炸大虾粉蒸排骨糖醋鱼老鸭汤,吃得他肚子滚圆。他愉快地打着嗝摊在椅子上,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吃到的最丰盛的一餐。
这是剑灵弄来的,他自己不需要吃东西,而玄明子不沾荤腥,抱着咕噜用小勺子给他喂米糊,憋屈得要命。
剑灵非常欣赏刘涟欺压玄明子的行为,他认为此子大有前途,决定好好栽培。他两手交叉托着下巴,微笑看着玄明子。
玄明子喂完最后一口,把咕噜放下,拂袖而去。刘涟闭目养神,猜测玄明子肯定是要去想法子扳回一局。反正现在咕噜的安全有保障了——那个冰山一样的剑灵亲口允诺,会好好保护他的。
“师娘”的话,当然比师父有用得多。
果然,月至中天时,玄明子提着刘涟后领,把他拎到山涧边。
月色下玄明子道袍飘飘,一副不世高人的模样。刘涟警惕地盯着他看,不知这老头搞什么鬼。
玄明子半张老脸浸着月光,另半张在背光处:“爱徒,为师今日便教你第一课。”
他倏然出手抓住刘涟的腰带,纵身往山涧一跃:“生死边缘,你才能有更多体悟——”
刘涟大叫:“妈呀呀呀!”
从高处俯冲而下,血液兴奋地加速流动,刘涟被玄明子拎着,险险要砸到水面的一刹,玄明子足尖一点,白鹤般拔高,飞速上升,快到顶点时玄明子又一个千斤坠,毫无缓冲地往下落!
如此反复数次后,玄明子过足了折腾小徒儿的瘾,这才脸不红气不喘地回头笑问:“爱徒,你可是领会到了什么?”
“噫,乖徒你怎么晕了?”
刘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口吐白沫眼冒金星倒在微湿草地上。
自今夜起,开启了刘涟鸡飞狗跳的修行之路。
***
玉京城中,戒备森严的并肩王府。
府中彻夜灯火通明,却寂静而压抑。几只寒鸦从枝头掠过,发出嘶哑的嘎嘎怪叫。树影婆娑摇晃,在灯火下鬼魅般舞动。
当今皇上目前膝下无子,这并肩王的世子姬缜殿下,便是整个大胤皇朝最为尊贵的孩子了。他甚至有资格登临大宝,问鼎天下。
如今这个尊贵无匹的孩子,却昏睡不醒。整个太医院的名医都出动了,可哪怕是历经三朝的老太医,也说不出世子殿下是个什么症状。
并肩王只能看着自己的爱子在昏睡中慢慢衰弱下去,束手无策。
姬缜是在书斋里被抬回来的。
他说要去寻找一件至关重要的文书,或许会找不到。姬云琛命属下去寻,姬缜却坚持自己亲自前往。结果,不过短短一日,便成了这般模样。
“吾儿……”姬云琛心痛难言,握着孩子的手。并肩王悔不当初,这个早慧的孩子,想来是没有几天真正开心过。自小便要学习帝王权术、御下之道,还要和某个不知所谓的人绑在一起,一生一世。
他枉为人父,纵有滔天权势,他也不能为孩子挣得自由。并肩王的责任,姬缜身为独子,就算姬云琛不想给他担,他也不得不担。
姬缜犹带稚气的少年面孔惨白得没有血色,呼吸也渐弱。他醒不来,无论姬云琛如何呼唤,爱子就是醒不来。
姬云琛秘密调集过术士前来相看,术士们都说,世子殿下的魂魄乃是被邪术摄去,躺在王府的,只是一具躯壳。而他们的实力,并不足以将世子魂魄抢夺回来,稍有不慎,姬缜便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大胤皇朝之中,登记在册的术士们多是炼丹求药、占星卜卦之类,鲜少有修习魂术之人。
最强大的术士是国师,其次到司天监的监正。但监正被一道圣旨拘在司天监的观星塔,说是某位宫妃怀有身孕胎位不稳龙子或许有危险云云,请他为龙胎占星祈福。
不用想姬云琛都知道是谁干的。贵妃那个不男不女的妖人,拦着监正不让他过来看世子,摆明了是要置姬缜于死地。
是你的世子重要,还是皇妃肚子里未来的太子重要?姬云琛,你终究只是“王”,而不是“皇”呢。
那条美人蛇,在暗处遥遥对他轻舔红唇。
姬云琛目眦欲裂,险些就要控制不住一剑向贵妃劈过去。
他握着姬缜冰凉的手,嗓音嘶哑:“吾儿……父王定会救你的……”
姬缜双眼紧闭,自然是没办法回答。
姬云琛如同一头暴躁的雄狮,在房中来回走动。不是没有试过令那些术士施法,全都失败了,好几个人还受了伤。
他去面见皇兄时,贵妃那条毒蛇假惺惺地提议,不若请国师来看看。可笑,请那妖人,怕是他的孩儿死得不够快!
皇帝很是无奈,他的妃子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境况又十分凶险,他实在不敢放监正去看看姬缜。可他也不敢直面姬云琛的怒火,左右为难。
姬云琛懒得继续扯皮,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给本王尽全力——!!”姬云琛对术士们怒吼,“若是世子不测,你们全给吾儿陪葬去吧!!”
术士们愁眉苦脸,战战兢兢回答:“王爷……属下无能……”
姬云琛颓然瘫坐在姬缜身旁,薄唇颤抖。
“若是吾儿不幸……”并肩王目光空洞,“那么,整个皇朝也不必存在了。”他用力握住姬缜的手,眼底疯狂开始蔓延。
他做得到……用天下给他的孩子陪葬,他做得到。这是他最珍爱的孩子,而他今后再也没有机会看着他长大成人,一世幸福了。
姬云琛手指慢慢摸索到自己腰间的虎符,五指狠狠收紧。
“王爷,冷静。”无悲无喜的声音凭空响起。姬云琛惊喜抬眼,窗外月华透入,洒落在白玉地砖上,犹如天河流淌,乳白水雾蒸腾聚合,组成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
司天监的监正大人披着斗篷,在夜风中轻轻咳嗽。他仍是苍白的,年轻的脸上没有血色。占星之人,其灵力来源是魂魄。因此他们的寿命与普通人相比,会稍短一些。
监正快步踏入姬缜房中,手指一弹,四处门窗哗啦关闭,发着白光的咒文组成禁制,将整间寝殿保护得密不透风。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苍白面颊上投下一片小小阴影,也遮去眼底的讥嘲。监正脱下斗篷随手一扔,冷冷嘲讽道:“王爷,你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监正似乎不太舒服,一直捂着心口。
姬云琛皱眉,走过去扶着他来到姬缜床边:“请大人救救我的孩儿。”
监正轻咳:“咳咳……那妃子肚里根本没有龙子,贵妃在撒谎!”
“我不知道那位妃子肚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王爷,必须早作防备……”监正一边咳嗽,一边下手飞快,将姬缜身上轻薄柔软的衣物解开来。
少年的身躯很劲瘦,姬缜平日里不爱学习术法,武学倒是没有落下。
监正咬破手指,在姬缜心脏处画下一枚符咒,低喝:“固!”
姬缜身躯轻轻一颤,并未醒来。
姬云琛担忧道:“监正大人……这……”
监正脸色愈发白了,方才那一道咒印似乎是耗去他极大心力。他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王爷……世子殿下的魂魄保住了。但臣能力有限,此时无力斗法为殿下唤魂……还请王爷恕罪。”
“这道符印万万不可洗去……它能保护殿下的魂魄,防止妖邪入侵。有这道符印在,只要世子殿下的身躯无损,那术士便伤不得他的魂魄。但这也并非长久之计……”
监正喘了口气:“要尽快……找人为殿下唤魂,迟恐生变……”
姬云琛为他倒了一杯暖茶,监正一口气灌了下去,稍微好受了一点儿。他说:“我修习的是占星之道,对魂术涉猎不广……那摄走世子魂灵的术士,实力非同小可。”
姬云琛冷笑:“不就是国师那妖人!本王有朝一日必要活剐了他!”尾音里杀戮意味再明显不过。
监正道:“一山还有一山高……据我所知,世上至少仍有一人,精通魂术,只是……”
姬云琛焦急追问:“只是什么?无论什么代价本王都愿意给,哪怕要本王的性命都行,只要能救回我的孩儿!”
监正神色古怪:“这倒不会……只是那人未必愿意。”
“相思宫主,萧一夕。”
作者有话要说:肝不动肝不动,头秃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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