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书让青灯搬了一方长榻置在院中,她坐在上面,旁边放着一叠彩纸。
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拿着剪刀,把那些彩纸剪成一个个小纸人的模样。
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使她的皮肤看上去愈加的通透,就像是那些晶莹剔透的桂花糕,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捏一把,或者是一口咬下去,看是否真的如她看上去一般可口。阳光落在她的眼睑上,投下了眼睫毛如蝴蝶一般的阴影。当她轻轻眨动眼睛,便如羽翼般颤动。
青灯站在她的旁边,不时给她添着茶水,两个人不发一语,就这么静静的呆着。
洛言书好像永远也不知道疲倦似的,她就一直在重复着剪纸这个事情,不会感到厌倦,也不会觉得无聊。
这些天来,有时候偶尔也会有一些采女,试探着上门邀约她,但是洛言书却都一一婉拒了。她知道,这些人现在无非还是在观望着,她们都在等着洛言书,看她能走到什么地步。
但是洛言书现在却不想去应付她们。
她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就只用等着李修齐的旨意。
周水苏比她还要心急,所有的事情,她都会帮洛言书打点好的。
洛言书这几天来一直都是这么度过的,安静又柔和。对于那一天和青灯发生的不愉快,她好像忘了,青灯也没有提及。而她剪的那些小纸人也是愈发的有模有样。青灯见了,有时候夸赞几句,洛言书却是也没有理她,反而面色更加的不好看。
久而久之,青灯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采女,现在早已过了用膳的时候,您现在可要吃点什么?奴婢去御膳房给你拿来。”
洛言书手上的动作一顿,片刻后道:“我没什么胃口,你随便给我弄点吃的。”
青灯应是,刚要退下,但是她刚走到门口就退了回来。
洛言书皱眉,“怎么了?”
青灯对她使了个眼色,小声的说道:“采女,有人来了。”
洛言书这时候才放下手中的剪刀,她探了探脑袋,往青灯身后望过去,看见了一个公公,身后还跟着两个嬷嬷。
“奴才给采女请安了。”那走在前头的公公率先开口,“这两位是敬事房的嬷嬷,今天就由她们两位来伺候采女。”
洛言书一呆,她僵在原地半晌,没有作答。
她知道,她一直在期盼却又逃避的这一刻终于到了。
那公公看到她这副呆愣的模样,还以为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出声提点道:“是来福总管让我们过来的。采女能够伺候皇上,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呢。”
她自然知道的。
洛言书扯出一抹笑容,她用手背抹上自己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我……”
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不过她这幅模样,落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幅惊喜的不知如何是好,语无伦次的样子,倒也没有用旁人起疑。
那公公笑了笑,说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采女还是快些准备吧。也许晚膳的时候,还能留在清元殿用膳。”
一般人更没有资格跟皇帝同桌而食,公公这话里的意思倒是讨喜,只是洛言书听了,却并不觉得好受。
她不知该说什么,就只能露出一抹微笑来应对。不管在什么时候,笑总是没有错。
那两个嬷嬷把她当成一个娃娃一样打扮,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扑什么样的粉,用什么样的香,这一些全都不用她操心。因为那两个嬷嬷就已经弄好了。
洛言书穿着一袭粉红的宫装,云鬓高堆着,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她是穿不了正红的,但是在今天这种日子,怎么也算是喜庆的,所以嬷嬷也给她穿上这类似于正红的衣裳,也好有个彩头。
其中的一个嬷嬷给洛言书描眉好了之后,由衷地夸赞道:“主子当真是好颜色,圣上看了定然也会心生怜爱。”
主子……现在就已经改口叫她主子了。不过这短短的功夫,从采女到主子,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其中的差别,不可谓不大。采女都是主子,但是却又不是主子,如今着两个字从嬷嬷口中说出来,份量自然不轻。
洛言书低头道:“嬷嬷谬赞了。圣上的心思,又岂能是你我猜得透的,况且这宫中美人众多,我也不一定就得了青睐。”
她一直绞着自己腰下垂下来的丝绦,始终没有看她们,一副羞涩的模样。
嬷嬷也不疑有她,只是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就这么好一阵捣鼓之后,已临近黄昏时刻。门口早就停着一顶小轿子,就等着洛言书了。
她待在原地,一直没有动作。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让人辨不出喜怒。
两个嬷嬷又是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轻轻地碰了碰洛言书的手臂,道:“主子,时候不早了,该上轿了。”
洛言书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她提起自己的裙摆,低头弯腰上了那顶小轿。
当帘子落下的时候,隔绝了外头本来就不强烈的关线,轿内变得昏暗起来,视线有些模糊,看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洛言书有些恍惚,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在这种时候,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洛言书伸出自己的手,却也只能看清楚一个轮廓,那白皙的皮肤在昏暗中,也就是放着光似的,看上去青葱无比。
她握了握拳头,之后又放了下来。把手掌贴着自己的膝盖放好,垂首静坐着。一时之间,只能听见那轿身被抬起前行时,发出是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
洛言书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她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大脑一直都是放空的,她变得有些恍惚。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吱呀吱呀的声音一顿,轿子停下来。
外头有公公的声音响起:“清元殿到了,采女请下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