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拿出粉黛来,要给她画眉,洛言书却按下她的手,“不必了,太妃娘娘常年不出宫,是个喜爱素净的,我此去探望请安,若是浓妆艳抹的,反而不好。”
她挑了一只碧玉的簪子,反手斜插在自己的发髻上,颇有些随性。
青灯道:“采女此去跟在周采女身边,若是没有奴婢跟着,是否会有什么差错?”
洛言书要和周水苏去给太妃娘娘请安带的却不是青灯这贴身的宫女。青灯现在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在洛言书面前,已经算是失宠了。
这其中的缘由,青灯想不明白,但是她现在却要想办法,把她和洛言书之间那岌岌可危的关系给挽救回来,虽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她却并不想放弃。
一个失了主子信任的宫婢,在宫中的日子无疑是很难熬的。
虽然洛言书明面上没有说什么,看上去也和往日待她那般,但是其中的亲疏差别,青灯还是能够感受得出来的。
“她还能吃了我不成?”洛言书不以为意,她回头瞥了青灯一眼,道:“你这些日子忙前忙后的,也辛苦了。正好待在这里歇息歇息,我很快就回来。”
青灯不能反抗她的命令,只诺诺应是。
洛言书眸光暗闪,她勾唇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挥手让青灯出去。
现在,她和周水苏两人是一条船上的事情,瞒不过万如菱,也瞒不过楚卿了。
就算楚卿看不出来,青灯也会告诉她。与其把青灯带在身边碍手碍脚的,倒不如放在这里冷落她,青灯不能给楚卿提供有用的消息,那么不仅仅是在洛言书这里失宠,在楚卿那里,也快了。
不过看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这宫里的很多事情,很快就和楚卿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洛言书笑了笑,走出自己的院子。
周水苏早就在等着了。
等人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心里自然不太爽快。她看见洛言书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悦。
“磨磨蹭蹭的,你可知道现在日头已经高升了?”
洛言书低眉顺眼的,回道:“起晚了,我们这便走吧。”
因她们两个还没有妃位,现在没有乘坐步撵的资格,只得徒步行去。
现在东风还有些冷,吹来的时候带着一个股寒气,上头虽然挂着太阳,但是它的温度却很快就被这冷风吹散了。
只不过她们两个都算不得身强力壮,如今走了这一遭,很快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衣裳黏在身上黏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周水苏有些气闷,若是不为了洛言书,她是不用走这一遭的。往日太妃要见她的时候,都是会派人去接她,也不至于会遭受这些罪了。
两个人一路赶着,最后终于来到了慈安宫。
相比起慈宁宫的富贵堂皇,气派庄严,慈安宫看起来就小巧秀气得多,它的那些摆设精致,看上去巧夺天工,但是却失却慈宁宫的磅礴大气。
周太妃看上去,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她脸上时刻带着温柔的笑意,就如同自家长辈那一般,目光看着也是温和无比。
她的鬓角已经爬上了白发,眉角也隐约可见皱纹,虽然美貌不再,但是身上却沉淀出一种岁月的气度。
对于周太妃,洛言书了解的不多。
即使是在前世的时候,洛言书也跟她没有多少接触。周太妃不像太后那般盛气凌人,她常年都吃斋念佛,呆在慈宁宫当中,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
洛言书对她的映象真是淡漠的很。
周水苏扯了一下洛言书的袖子,有些气恼的道:“你还在发什么愣?姑母问你话呢!”
这洛言书自从行礼问安之后,就一直垂头,沉默不语。周太妃问话她也是一无所觉,这明显就是在走神了。
洛言书半张着嘴巴,弱弱的答道:“不是……臣妾初次见的太妃娘娘,心里面有些惶惶然,失态了。”
周太妃淡然一笑,倒没有要跟她计较的意思。
“罢了,本宫这里也难得热闹几回,既然你跟水苏相熟,就不必拘泥这些礼数了。”
她看上去,倒是非常的大度,跟她表面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洛言书点头应道:“承蒙太妃娘娘抬爱。”
周太妃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突然低咳了几声,声音低哑暗沉,似乎是有气无力。
周水苏一惊,她连忙问道:“姑母身子是否有些不适?”
周太妃罢了罢手,道:“没什么,人老了,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这些都是老毛病了。再咳这几天,等宫墙里的柳树不再吹着棉絮的时候,本宫这咳嗽也就咳好了。”
周水苏有些赌气的道:“姑母每年都要受这罪,真想把那些柳树全都砍光才好!”
周太妃失笑摇头,只道了一声傻孩子。
洛言书歪着脑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太妃。
她实在想不明白,周太妃现在的这副性子,还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个在皇宫之中半世浮沉的人,能活到现在,即使不像太后那般老辣,城府也应该深沉些,而不像是现在这般,眼神莫名其妙的透出一种佛家之人才有的豁达和沉静。
这周太妃与她所见过的人都不同。
洛言书一时之间也无从分辨了。她现在已经不敢轻易的去相信任何人,有时候,即使是她亲眼看到的东西,也会使她受蒙蔽。
她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肝,那也只有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正想开口关怀周太妃的身子,却突然听到门口唱礼的太监高声尖喊:
“皇上驾到——”
洛言书一怔,抬头和周水苏对视一眼,俱是莫名。
她们本来是打算在路上,在慈宁宫和慈安宫交汇的宫道那里守着李修齐的,却没想,李修齐突然上这儿来,倒叫她们有些措不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