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看你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
从Aren身边回来的舜熙立刻察觉了阿夜的异常。
“一个旧金山的朋友看到了我发的朋友圈，问我有没有空出来见个面。”
“你现在一脸不想去的样子噢。”
“其实是有点怀念没错。不过我知道她会问我我不想说的事情，所以……”
舜熙瞥了一眼阿夜：
“去吧。校长那边我自己去。”
阿夜微微吃了一惊：
“不……这件事情我也想弄清楚。”
舜熙摇摇头：
“只有想去做的事情才会犹豫，不想去做的事情早就被pass了。人和人在这种时候的区别不过是有没有胆量直接去做而已。
赶快去吧，我最讨厌婆婆妈妈了。对你来说，总还是得跟对方说清楚吧。”
阿夜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钟楚一战之后，阿夜再没有跟顾琼见过面。
虽然拜托孟夏将事情转告给她，但很快跟孟夏的关系也变得分崩离析，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
后续几个月跟着伊莉莎一起奔波，是一种劳累，但也是一种逃避。
听说后来顾琼去了斯坦福，也不知道她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
持续两年的暗恋，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终结。
“过来吧，我帮你理理头发。现在的发型虽然不错，终究是为了走秀设计的，不是最合适的。”
阿夜又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舜熙将他的发型弄散，重新塑形。
倒梳的刘海被再次梳回来，变层次分明而有立体感。
“你的额头是典型的亚洲人型，不够饱满，所以梳成大背头也不会很好看。虽然可以调整形状让它看上去不明显，但是始终还是刘海比较合适……”
阿夜苦笑了一下：
“你说这么多我也不懂，你来就好。”
舜熙叹了口气：
“你啊，别总以为谁会一直在你的身边。以为我是你的保姆嘛？”
“要是有你这样的保姆，估计谁都会很开心，日子永远都不无聊。”
舜熙敲了一下阿夜的额头：
“给我稍微看懂点气氛，活该你孤独一生。”
阿夜老老实实地点头。
“就算是你的漂亮学姐，你能把她娶回家吗？她在学校里怎么照顾你都好，你都还是要毕业的啊。”
伊莉莎漂亮又能干，或许以后会成为菲尔特的骨干，前往世界各地讨伐妖灵，或者跟校长一起支撑起整个学校。
可是那个时候的阿夜，可能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最后什么都还是要靠自己。”
你要变得强大而果敢，才能够诛杀你敌对的人；
你要变得坚强而无畏，才能够保护你身边的人；
你要变得自信而迷人，才能够吸引你喜欢的人。
阿夜疑惑道：
“没有同伴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站在你这边的人。”
舜熙垂下眼睑，轻轻地将发蜡抹在阿夜前额的刘海上：
“没有人愿意永远守在一个懦弱的人身边。你也没有理由用自己的懦弱拖住别人。
无论你做错什么事都跟你风雨同舟，笑着原谅你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不过真是讽刺呐，人明明就是为了被爱，被接纳而降生的，明明希望即使自己有什么不美好也能够被理解，被原谅。可是却没有人会喜欢你不美好的那部分，所以最后人只好拿起刀砍掉自己不被理解的部分，才能够被拥抱。”
舜熙摇摇头，将话题拉回来：
“你那个朋友，不是菲尔特这边的人吧？”
阿夜点点头。
“那不该说的事情，就礼貌地敷衍过去吧。这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却是最合适的做法。你始终不能够跟他们呆在一起。”
阿夜又变得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琼。
仿佛察觉了阿夜的迷茫，舜熙温和地笑道：
“你知道校长为什么会呆在旧金山嘛？”
阿夜摇摇头。
“据说是因为一次极密任务之后，濒死的校长被旧金山贫民窟的老厨师给救了。那家伙是个混蛋，好赌好色又贪婪，可是他没有将奄奄一息的校长扔在肮脏的小巷子里。
所以校长也没有将他扯进这个世界里。他只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他那家平平无奇的餐馆吃点东西，顺便来冬暖夏凉的旧金山度个假。
那个被称作狡狐的校长，说不定其实还是很喜欢人类的。”
舜熙端正了一下阿夜的坐姿，满意地点点头。
随手又拿出一件灰色的开衫：
“这身衣服对你来说还是太招摇了，套上这个。”
阿夜便套上开衫，果然镜子里的形象收敛很多，像是个精致而内敛的书生。
舜熙推了阿夜一把：
“去吧，甩他们一脸。”
阿夜回头苦笑了一下，缓步走出后台。
但这时他才发现顾琼发过来的另一条私信：苏琪琪也会来。
*
*
*
送走阿夜之后，舜熙驾着红色的奔驰到一家法国餐厅。
踏过略显古旧的木质楼梯，穿过洒满了郁金香型吊灯的桌椅，进入能够俯瞰整个旧金山夜景的私人包厢，里面坐着的人正是艾略特。
“韩舜熙吗？坐吧，今晚的旧金山有点忧郁的样子。”
艾略特轻笑着调侃，招呼舜熙坐下。
“我不太喜欢拐弯抹角，既然校长答应了这次见面，自然是会将事情说清楚的吧。”
艾略特依然保持笑容：
“放心。你有权力知道这件事情，我也会说清楚。但你太心急。
直来直往没什么不好，但总有不适合直来直往的场合。不然很容易正中对手下怀。
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舜熙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那么校长打算从哪里说起？”
艾略特将一杯澄澈白净的鸡尾酒推给舜熙：
“这是玛格丽特，很适合这种阴雨天气的洛杉矶。”
舜熙对于鸡尾酒并不精通，但是也略有耳闻。
玛格丽特(Margarita)鸡尾酒创作自1926年，起因是洛杉矶调酒师简·杜雷萨和女友玛格丽特在一次打猎中，不幸女友中流弹身亡。为了纪念爱人，杜雷萨调制了这款以爱人名字命名的酒。玛格丽特清澈中带有淡淡的模糊，仿佛遥远的过去迷蒙的回忆一般，虽然隐约可见，但在你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艾略特端起自己的鸡尾酒轻轻啜了一口：
“这次的敌人很奇怪吧。
如果要击垮菲尔特的话，就不应该搞一些容易被发现的伎俩。隐秘行动，雷霆一击才是王道。半吊子的事情最容易被识破。
但是藏在敌人背后的势力又似乎非常强大，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大家都会想敌人是不是另有所图，以至于神经紧张。”
舜熙点了点头：
“藏在背后的，应该是自称夜之女神的夜之王才对。但对方究竟图谋着什么我并不清楚。”
“夜之眷属一族是菲尔特了解得最少的一族，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弃族。
在妖灵的神话时代输给了掌握光的力量的王族，被赶到世界的角落苟延残踹。
可是他们终究是有力一争王位的种族啊，怎么会甘心这种卑贱的处境？”
“目前跟妖灵有关的记载不多。最重要的一本是迪昂·莱纳奥多的《遥远的神明》，但里面关于夜之眷属的记载也非常少。”
艾略特点点头：
“迪昂本身就是个充满了传奇色彩跟争议性的人物。
他是目前唯一有明确留下文字记载去过华纳的人类。并且在华纳受到妖灵的礼遇，在华纳呆了很长时间，留下了记录这次旅行的《遥远的神明》。
但是他回来之后又斩杀了许多骑士级以上的妖灵。他究竟属于哪个阵营现在还很不好说。
回过头来说夜之眷属。
人类在神话时代跟妖灵的斗争就持续不断。直到人类历史中文明的曙光出现时，妖灵的活动已经变得非常罕见。
但并不是没有。
爱尔兰的民族英雄传说中，库丘林就曾经到被称为影之国的魔境修行，并且得到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赠送的魔枪——Gaeblog，成就一段传奇。”
“你怀疑斯卡哈其实是夜之眷属？”
舜熙提出自己的猜想。
“为什么不可能？所有神话传说中的武装大多数都拥有匪夷所思的力量。库丘林的魔枪每次投出都会击中敌人的心脏，如果那是真名武装的话就能够解释了吧。”
“也就是说，暗之眷属从那个时代起，就已经栖息在这个世界？”
艾略特满意地点头：
“或许他们在蛰伏，等待着一次能够逆转乾坤的时机。”
“什么时机？”
舜熙立即追问。
艾略特摇摇头：
“目前不清楚。但或许能够从他们最近越来越频繁的活动里知道些什么。现在再说回那次任务。”
舜熙握住杯子的手下意识的用力，玛格丽特里的带着些许酸楚的青柠汁化为火焰，唤醒了藏在心底的愤怒与哀恸。
“2010年，上海出现国王级妖灵的波动，我派韩耀熙领着雪风队的精英前往搜寻。
搜寻过程中发现了对方衍生的异空间——我们称之为神隐。”
神隐一词源自日本，指的是少年少女莫名的失踪。
事实上这种失踪很有可能跟妖灵有关，后来被菲尔特用以指代这种将他们卷进去的异空间。
“但结局却是全军覆没——这就是记录在学院档案上的基本过程。”
“校长应该很清楚，这个档案我早就看过了。”
艾略特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大概你也知道，那是只有在黑夜才能够进去的神隐，并且敌人是夜之眷属。甚至连洛克留下来的金属薄片的内容，韩家也应该有渠道入手。
所以，你来我这里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
舜熙目光如剑，声音低沉而有力：
“姐姐她，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艾略特收敛了笑容，目光里染上一丝无奈：
“终究你还是要面对这件事情吗。”
舜熙没有犹豫：
“逃不掉的事情，总归要面对。”
“杀死她的是洛克·勃朗特”，艾略特顿了顿，补充道：“韩耀熙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