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满是真的醉了,头晕目眩,耳朵轰鸣,舌头打卷,面颊燥热,她歪着头盯着凝视着她的刘默使劲儿地看着,可无论怎么看,此刻在她的眼里,刘默都是长了三只眼睛的。
“我知道……呃……”
她其实想说:“我知道你长了三只眼睛。”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是被一个酒嗝顶了回去,以至于让正抱着她的某人会错了意。
刘默低下头,灼热的唇轻扫着她同样温度不低的耳廓:“那你可想过,要如何承担这后果了吗?”
花月满皱眉:“后果?什么后果?”你长三只眼睛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哪怕是此时的醉意朦胧,也遮掩不住那快要溢出来的灵韵。
刘默低声浅笑,小腹一阵阵异样的火热让他不想再隐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愈发暗哑:“什么后果都已经无所谓了,就算你担不起,我帮你撑起来又如何?”
他慢慢垂眸,吻上了她的唇,不容许她有一丝的退缩与反抗,强行撬开了她的牙关,缠绕上了她的舌尖。
其实就算他不这么强制,她也不会拒绝,她此刻醉的连今夕何夕都不知道了,又哪里清楚她自己是个什么处境?
他的吻灼热而绵长,眼看着她因为无法呼吸而憋的面颊涨红了起来,他才松开了她的唇,不过他并没有因此退开,而是将面颊埋进了她的颈窝之中,轻轻啃噬起了她修长的脖颈。
他一只手从她的腰身后面摸索到了前面,灵活的长指正要解开她的腰带,却听窝在怀里的她,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霎时间,空气之中刚刚凝聚起来的高温气息,冰冻到了零点,刘默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僵怔住,所有的**在这一刻全部消退。
衣领微微敞开的花月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闭着双眸的她睫毛轻颤,受不了他已然冰冷的呼吸吹佛在她的脖颈上,不舒服的又哼:“司慕冉别闹,让我再睡一会……”
刘默看着这个靠在自己怀里,一副任由他为所欲为,却口口声声喊着他人名字的女人,明明杀气蒸腾四溢,手臂青筋暴起,可一双刚刚褪去了**的眼里,却痛楚的万念俱灰。
他是生气的,是暴怒的,是怒不可遏的,可他更是无奈的,怅然的,追悔莫及的……
他利用她,威胁她,恐吓她,置她的生死于不顾,他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入陷阱,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左右逢源,垂死挣扎。
是他亲手捏碎了她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
此刻他看着她,就好像是被自己摔碎的一个瓷娃娃,他是那么的想把那些散落在地上,成片的碎裂拼凑起来,可他却找不到任何的捷径,更寻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任由这些锋利的碎片扎进他的皮肉,疼的他无以复加。
垂眼看着已然在自己怀里安睡的她,刘默惘然失笑,苦涩挂唇:“花月满,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睡梦里的花月满,感觉有人在轻声唤着她,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这般无奈又宠溺的喊着她的名字,可她一双眼皮却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无论她如何用力都睁不开半分。
头像是炸开了一般的疼着,无数片段一时间涌进了她的大脑,刺激着她一根根脆弱的神经,随着这些让她陌生又熟悉的片段最终合并成了一个回忆,她发现她是真的想起来了一些,被她遗忘在脑后的点点滴滴。
她以前并不叫花月满,她没有名字,从小随着母亲在山村里长大,村子里的孩子都称呼她为“野孩子”,因为她没有父亲。
对于孩子的排挤和村子里人的白眼,她并不感觉到不舒服,或者说她其实已经习惯了,因为她从记事开始,就连她的母亲也没有对她笑过。
她的母亲是个很委婉的女子,漂亮而美丽,庄重而不失大雅,就算整日里穿着粗布麻衣,仍旧足以让村子里所有的男子垂涎。
不过她的母亲却从不看那些男子,对那些整日故意在她家门前,说着一些闲言碎语的山妇们也是全然忽视,只是将自己和她关在破旧的屋子里,强迫着她识字练字,看那些晦涩的兵法书,或者是用她出气的对着她拳打脚踢。
有一次,她终是忍不住,将一车的粪便扣在了那个总来挑母亲是非的山妇家,山妇被恶心的又嚎又吐,可她却并没有功夫观看她的胜利的战果,因为此时被母亲用藤条抽打的她,并不比那山妇好到哪里去。
她的母亲一边将藤条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一边止不住的哭诉:“若是你当真变成了山村里的野孩子,那我们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当时的她确实听不懂母亲说的这番话,但这并不代表她永远都听不懂,五年后,在她第一次看见她的亲生父亲时她终于懂了母亲当年的这句话。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她和母亲踩着白皑皑的积雪,第一次走进了瑶蓝大司马府,整个府邸硕大而华丽,冰冷而又没有人情味。
他的父亲威严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她和她母亲的穷酸样,虽是满眼的嫌弃却还是朝着她们缓缓而来。
“你是怎么解开天覆阵的?”他动作僵硬的伸手摸着她的头,高傲的面上,吝啬的连一个笑容都不愿挂。
多可笑,十年未见的父亲,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女儿过的如何,可吃饱穿暖,而是兵法布阵。
她的母亲羞涩而满脸微笑的和她的父亲套着近乎:“这孩子天生随了老爷,若是没有老爷的遗传,她又怎有如此的过人天赋?”
她的父亲满意点头,终是赏给了她母亲一个生硬的认定:“以前苦了你了,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吧,以后你带着她住在东侧的小院里。”
她的母亲满心欢喜,但这一刻她的世界,却终于天崩地裂了。
她的母亲不过是个曾经跟在大司马府里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没权没势没背景,被大夫人发现了之后自然是要被剔除出府的。
她的母亲怀着她安居在山村里,却整日都想着回到他父亲的身边,过衣食无忧且光鲜得体的日子,所以她这个对所有人都懦弱的母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之所以让请先生让她识字,是为了让她看兵法,之所以让她看兵法,是为了每年一度的兵法悬赏图。
在他们瑶蓝,每年皇上都会出一些很难的兵法阵子图,随着官员一级一级的往下通传,无论百姓亦或是官员,只要解开均有赏。
她的母亲成功了,成功的让她破解开了天覆阵的奥妙,并用所得的所有赏赐贿赂给地方官员,最终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大司马的耳朵里。
然后就有了她现在的认祖归宗……
在得知母亲的利用,父亲的冷漠,以及看透人情冷暖了之后,她终于幡然领悟了母亲当年抽她藤条时说过的那番话。
她的父亲极其应景的给她取了个名字,花月满,花好月满人团圆。
多好听的名字?多可笑的名字!
她的母亲仍旧寄人篱下被府里的几位夫人欺负,而她始终都是她善良母亲的出气筒,为了能满足她母亲见她父亲的理由和借口。
她每天伤痕累累却从不还手,她任由母亲一次次的对着她发泄,再一次次的用她去见她的父亲,让她为父亲解决着那些兵家上的难题,而她的母亲则想方设法的在一边和她的父亲套近乎。
其实她谈不上伤心与恨,毕竟她的母亲到底给了她生命,养育了她,而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以为她的生活只是如此了的时候,遇见了他——司慕冉,瑶蓝国被侍奉为珍宝的太子殿下。
……
烛光淡淡,影影绰绰,天香楼的窗外,万家灯火早已点燃,点缀着寂寞的夜。
就在花月满沉浸在往事的心酸与回味中,刘默却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是叹了口气,细心的整理好她散乱的长发,轻轻拉拢上了她的衣领。
他再三确定她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之后,才将已经完全睡死的她打横抱在怀里,迈步走出了雅间。
一直等在门外的福禄,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太子爷出来的时候脸色极其阴沉,更是不敢多话,赶忙跟随在了后面,匆匆下了楼梯。
一楼的大厅里有着不少的食客,他们多数非富即贵,要不然就是朝中的官员,瞧着刘默走了下来,官员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迎过去本是想问安,可嘴还没等张开,便是冷的浑身一抖。
这些官员纷纷纳闷,外面明明是三伏的天啊,可刚刚那凉气怎么像是三九天刮起的寒风?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刘默已经抱着花月满上了马车,福禄手脚麻利的跳上马车,与车夫一起驾着马车缓缓驶动了起来。
那些集体摸不着头脑的官员赶忙跪在地上,颊恭敬的垂下面颊,无声的送着马车离开。
行驶在月色之中的马车里,刘默为了能让花月满睡得舒服一些,让她侧躺在了软榻上,头枕上了他的双腿。
他靠窗而坐,伸手缓缓摩挲上她还有些烫人的面颊,双目沉炫,声音如咒。
“花月满,我容忍你对我的示好视而不见,原谅你在我的怀里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你可以认为我所有的真心都是对你的居心叵测,也可以肆无忌惮的一次次的猜测我,怀疑我。”
“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来还,无论多远多久,我都可以承受,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就会一直偿还下去,直到你爱上我。”
窗外月光倾城,却照得他满脸寂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