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坤殿里,就在所有人都好奇这斗斗大字是在骂着谁的时候,茶杯碎裂的清脆响声,蓦然响起在了每个人的耳边。
刘熙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大臣以及皇上狐疑的目光,一双眼盯着那潦草的字迹,恨不能将那供词烧为灰烬。
他虽不懂臭蛇精是何意,但他却清楚的明白这话不但不怎么好听,而且还是在骂着他的。
刘默斜睨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统统看在了眼里。
“五弟怎得如此动气?莫不是五弟知道这字里行间的意思?亦或是知道这话里话外指的究竟是何人?”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双眼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幽暗难解。
在他讥讽言语的高度试探下,刘熙猛地回神,愣怔过后轻轻地笑了:“四哥玩笑了。”似无意的甩了甩被茶水打湿的指尖。
一名太监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无视正厅里所有人的存在,最终站定在了皇上的身边轻声耳语着。
没有人知道这个太监和皇上说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能看见皇上那一双不断睁大的眼。
待那太监说完退到皇上身后的同时,皇上慢慢站起了身子,对着所有人摆了摆手:“你们都先退下吧。”
皇上的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是一愣,不过刘熙倒是松了口气,第一个走出了正厅。
刘默瞄了瞄刚刚传话太监一脸的急色,黑眸沉了又沉,也是转身迈出了门槛,外面的夜色正浓,悬挂在星空上的弯月将他的欣长身影拉的更加细长。
远处的宫道上,可见晃动的灯笼,高举的火把,随处可闻整齐而焦急的脚步声,刘默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却始终朝着沐华宫的方向走着。
一名黑衣人跟在他的身后,穿梭宫路两旁的树林之中,动作迅速,无声无息。
刘默绕过了朗坤殿,走过了翠竹亭,一直到进了沐华宫的院子,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可有擅玉的消息?”
黑衣人见此,轻盈的跃出了树林,站定在了他的身后,单膝跪地,腰间上挂着的“夜不语”腰牌,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暗光。
“回太子爷的话,不曾。”
“刚刚那些宫人和侍卫是奔着宫门去的,你去查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刘默微侧面颊却并不回身,不等黑衣人的回答,迈步上了寝宫的台阶。
一直守在正厅门口的福禄,瞧见刘默走了进来,赶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奴才给太子爷请安。”他话是和刘默说的,但一双眼却朝着院子口不停地张望着。
刘默侧眼一扫:“你在看什么?”
福禄心里担忧着,想也没想的就说了出来:“太子妃没和太子爷一起回来吗?”可这话一说出口,便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垂下了面颊。
他一个奴才,何时能过问主子的事了?况且就算是太子妃当真从刑部放出来了,回的也应该是未央宫而不是沐华宫。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太子爷和太子妃倒是也挺恩爱且情投意合的,但他却清楚的很,太子爷和太子妃根本就不曾圆房过。
经由福禄这么一说,刘默倒是愣了愣,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刘熙捏碎茶杯时的模样,再一想起供词上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淡如水的唇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福禄低着头心惊胆战的责怪着自己多嘴,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跪下认错的时候,只听刘默低沉的声音悄然响起。
“你去传文丞相和宋太医过来见我。”
恩?福禄一愣,不明白的扬起了面颊。
刘默却淡笑着又道:“就算是奖励她不单单只是对我宁死不从好了。”
其实这句话福禄还是没听明白,不过他却不敢耽搁,转身匆匆地下了台阶,先是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跑了去。
……
昏暗的牢房里,腥臭依旧。
狭窄的通道尽头,看守的侍卫正围在一处破旧的木桌边,大口喝着酒,大块吃着肉。
被随意安置在一处牢间的花月满,蜷缩在草席上,头疼脑热四肢酸痛,意识一阵阵地模糊着,伤口凝着积血和衣衫黏在了一起,轻轻一动都是锥心的疼痛。
托刚刚在供词上写下那几个字的福,她又免不了挨了一阵的皮鞭沾凉水。
不过她身子虽疼,心却是爽翻了天,哪怕是她现在被虐的生活都快不能自理了,只要一想到刘熙那臭蛇看见字时一脸吃粑粑的表情,她就兴奋的忍不住想笑。
可还没等她笑出来,便是闻见了一股浓浓的酒气,抬眼一看,只见那些喝多了的侍卫,正一步一摇的朝着这边走来。
“臭**!要不是你不肯乖乖画押,哥几个也不用在如此腥臭的地方守着!”
“你小点声,别被人听了去。”
“怕什么?她既然被送了进来,就没有再活着走出去的可能!她就是个贱骨头,不肯乖乖画押,非要再挨上几鞭子才舒坦!”
花月满懒得搭理他们,任由他们说着,闭目养神。
真拿她当傻是不?
如果她要是当真乖乖签字画押了,这些败类就算收起了鞭子,也会搬出铡刀,刘熙一定会杀她灭口,再反咬她个畏罪自杀。
所以现在不管是为了刘默还是为了她自己,这个押她死都不能画。
一只手,忽然碰触在了她的面颊上,粗糙的手掌刮蹭的她肌肤生疼。
花月满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只见那个先前就对着她动手动脚的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牢间外面,正一脸猥琐的看着她呲牙笑着。
“真真是可惜了,这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若是能被压在身下,想想都觉得解馋。”
这人一嘴的酒气,满口的黄牙,再配上他那**的表情,看的花月满差点没吐出来。
侍卫似乎发现了她的厌恶,用力掐了一把她的脸蛋:“怎么?你以为你爬上了太子爷的床就高贵了?不过是被太子爷玩过的一只破鞋而已!臭**我告诉你!就是你死了,我也要脱了你的裤子尝尝你的味道……嗷!”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刺骨的疼顺着手指传来,痛的当即嚎了起来。
花月满死死咬着他的手指不松口,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动不了手不代表她动不了口。
一群无赖臭流氓!
真当她是草船了?所有的贱都往她这发。
侍卫疼的鬼哭狼嚎,其他的侍卫见了纷纷上前帮忙,一拉一拽之下,花月满脑袋撞在了铁栏上,本就阵阵发黑的双眼,彻底黑了下去。
终于把自己手指头拉出来的侍卫,看着上面深到皮肉之中的牙印,气得喘出气,正要掏出钥匙打开牢间,却听闻通道尽头传来了铁门推动的声音。
两个人影步入了牢房之中,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愈发的由远及近,他们的样貌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相温雅,气质彬彬,身穿当朝一品朝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跟在男人身后的是一个身穿紧身黑衣的年轻男子,平凡无奇的面貌根本惹不起他人的注意。
待两个人站定在了那几个侍卫的面前,本还耀武扬威的侍卫们先是一愣,随后如临大敌的全趴跪在了地上。
“属下们给文丞相请安——”
这些常年看守刑部的侍卫,仅是有幸见远远过文丞相一面,只听闻这文丞相极其受皇上的信任,可谓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不过文丞相是当朝的一品要臣,就连他们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丁自闵都和人家说不上话,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大佛如今怎么会跑到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更想不明白的是,文丞相明明是个文官,为何他们此刻却能感觉到一股特别强烈的杀气?
被唤作文丞相的男人先是朝着牢间里看了看,当看见血肉模糊趴在草席上的花月满时,不由得一愣,可当他复又察觉到身后弥漫着的杀气时,心里已有了思量。
“把牢间的门打开。”
几名侍卫不明白文丞相想要做什么,不过也不敢多问,哆嗦着打开了牢间门之后,胆战心惊的再次跪在了地上。
文丞相转身对着身后的黑衣男子道:“下官在门口等着您。”
男子连看都没看文丞相一眼,直接猫腰迈步进了牢间。
那几名跪在地上的侍卫看着惊讶,这男子是何人?为何连堂堂的当朝一品丞相都要为之点头哈腰?
然,不等他们想明白,文丞相便像是赶臭虫一样的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跟随自己朝着牢房的另一头走了去。
进了牢间里的黑衣男子,俯身抱起了花月满,就着她刚刚躺下的地方坐下了身子,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伸手,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满是灰尘的脸蛋,忽而扬唇浅笑:“不过是离开了我一日,便已经开始勾搭其他男人了?你果然总是有本事让我惊讶。”
就算他的脸被宋太医易容的失去了往日的俊美,但他这一开口,毫无瑕疵的慵懒嗓音却已说明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