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清晨。
屋子里静悄悄的,晨曦未染的天空,昏黑的犹如傍晚暮色。一切似乎静止不动,又似勃然待发、养精蓄锐的魔鬼,等待破晓时分给予世界骤然一击。
白尹醒的很早,在床上赖了一会儿,仰头望向窗外,她想着找人的事,心绪渐乱。外面的高楼逐渐泛白变得清晰,天放亮了,她睡不踏实索性爬起来。
昨个晚上只有她提前回房,其他人不知道在兴奋个啥子,眼皮打架,哈欠连连,她洗洗扑倒床上就睡死过去。
不记得昨天学校有圣诞放假的通知,这个时代还没有手机,不然她就可以打个电话问问英格。看来,她得先去学校转一下,才能确定上不上课了。
白尹做了四人份的最简单的德式早餐,又给夫人留下便条,带上钱,提了书包就出门了。
白尹坐在电车上,随着电车一站站驰去,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位戴着黑帽,头发花白至肩的老先生,提了个大布口袋,走到白尹身边的空位坐落。他扯动满是皱纹的脸,对她报以友好的微笑,白尹见状回他个浅笑。
那个布袋看起来挺沉的,老人坐的很不舒服,不停地换着姿势,白尹忙往座位里头挤了挤:“先生,您可以把您的口袋放在我们中间的地板上,这样坐起来会舒服点。”
“哦,谢谢您,可爱的小姐。”
“不客气,先生。”
“可爱的小姐,您来自哪里”老人的黑眼睛上弯成月牙,轻声问道。
“亚洲的中国,”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下,“杭州。”
在这个时代,中国虽为面积大国,可在国际社会的地位和影响力,却与大国形象相去甚远。落后的经济,懦弱的政府,连个自主权都没有的国家,尽是被别国看不起的节奏。
而白尹说了杭州浙江省会,相信更没有人知道了。她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偏偏就想说出来。或许,想证明一下存在感么白尹嘲笑自己的无聊。
老人惊讶,叹道:“原来是位中国小姑娘,中国那可是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拥有悠久的文明史和灿烂的文化。不像德国的海岸线只有那么一小块,中国的海岸线很长,海洋面积广袤。”
这下子轮到白尹吃惊了,莫非他也是从中国穿越来哒噗~~她打消念白,白尹啊白尹,别那么异想天开好不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是黑白灵魂师你以为人人都会穿越这招那这个世界岂不乱套了咩
“先生,您很了解我的祖国呢您到过中国吗”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这时期的欧洲人非常不了解中国,若是没有来过中国他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见地。
“我是位教师,教世界地理与历史。”
老人抬了抬帽子,一个很绅士的动作,然后,他往那个大布袋里翻了翻,拿出本书来,掀开一页书扉,里面相互折叠着一张纸,摊开来竟有一幅不算小的世界地图,白尹眼睛一亮惊喜不已。
他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小姑娘,是不是这里呀”
“嗯嗯”白尹的眼眶有些湿润,母鸡呀,偶的祖国呀“这里的缺口处,我的家乡,杭州”她补充道。
“哦~”老人家点头,意味深长的笑了。
“这里有缺口,所以,每天都会有海水一波接一波涌入钱塘江,每月十五受月球的影响潮水会特别大,很多人都会到岸边去看潮水相互赶超的景象,声响轰轰,波涛汹涌,气势磅礴”白尹不自觉地向老人描述起家乡的“钱江潮”,恨不能将那瞬间震撼人心的场面展示给老人看。
老人听着白尹绘声绘色,手舞动情的叙述,频频颔首,他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大自然的杰作,不知不觉他的眼中有了向往之意。
电车忽然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一老一少的对话,原本平和细语的车厢,兀自变的安静,紧张感微妙的流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白尹感到身边的老人颤了颤,腰杆却陡然挺起,整个人显的异常僵硬。她的视线不由转过去,看到迎面而来的他们,她也僵住了。
身穿褐色制服,佩戴“卐”字袖标,四个年轻男子向这边大遥大摆走来。
冲锋队员a:“看看我们发现了谁”
冲锋队员b:“约翰,看你那兴奋劲儿,找到什么好玩的了”
冲锋队员c对着老人厌恶道:“安托万伯恩,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你呢”
仔细将老人打量,冲锋队员c阴冷地笑:“你的犹太袖标呢藏去哪了”
“这只犹太猪,真不长记性,说过不许白天出来皮痒痒了”冲锋队员a厉呵。
冲锋队员c:“这位小姐”
白尹一震,瞋大了眼回视对方。
他弯腰凑过来,拿小蓝眼,上下瞅白尹。白尹被他阴鸷的蓝眼睛盯的全身像有毛毛虫爬过,刺辣辣的又痒又疼。
突然冲锋队员c笑了:“奉劝你,赶快离开这个座位,我可不想动手打孩子。”
“安得烈,客气什么呢,一个亚洲人,劣等民族,就算打了又怎么样元首可没说清除犹太臭虫时,不能伤害亚洲绵羊。”
“哈哈哈”
老人立即偷偷地把展示给白尹看的书,塞入她的大衣口袋,不露声色,道:“快离开小姑娘,不用管我。”
白尹僵在那儿,进退不得,她不是不想走开,她不是不害怕像打手流氓一样的冲锋队员冲锋队又称sa,德国纳粹的武装组织,在德国的口碑一直不好,他们大都是由一些素质低下的人员组成,早年主要从事破坏革命运动、冲击其他dang派群众集会及进行街头殴斗等活动。
1934年的“长刀之夜”后,冲锋队总队长与参谋长恩斯特罗姆被枪决,维克多策继任,而希特勒的特别命令他全面整顿冲锋队,显然,在白尹看来成效不大。
这群人纳粹思想严重,折磨驱赶犹太人更是无法无天,首次与这些冲锋队员正面遇上,白尹虽有了心理建设,但明显来自于文明世界和平年代的她,是无法在思想上真正承受的。
老人踢了她一脚,她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却是呆呆立着不知所措的望着那些高瘦的冲锋队员。
有人不耐烦了,一把抓了她的小肩膀将她从里座提了出来,扔垃圾那样抛到车厢过道。
“砰”一下,白尹闷哼,生生撞到电车坚硬的铁质地板。左手一阵剧痛,令她差点晕死过去,缓过口气,才蓦地发觉自己的手臂,很可能摔断了。
又一个站台到了,那四个冲锋队员架着老人的胳膊,气焰嚣张的下了车。车子开动起来,车内的静窒散了,乘客们恢复了说话声,白尹却一眨不眨地盯向车外街道。
老人的黑帽子被扯落,冲锋队员咒骂着,一脚踢到了排水沟里;接着,他的外套被冲锋队员凶狠的剥离身体,闹腾的抛过来扔过去;这还不够,冲锋队员竟没有羞耻感,还去脱老人的裤子
电车一个拐弯,视线完全被遮挡住,之后的情形她看不到了。白尹垂下头,胸口像是堵上了什么,喘不过来,气闷极了。
这就是德国二战前的社会缩影,再下去,纳粹德国会先把德国的犹太人聚起来,投入各地的集中营。那个在二战后,进去一万出来不到几十人的集中营,纳粹德国犯下滔天大罪的地方白尹看过相关的纪录影象,画面再次浮过脑尖,竟令她全身冷颤的无法自己。
熟悉的黄皮靴子,映入白尹眼帘,随之,有人给予了她异国他乡的温暖,一双手臂将白尹从电车地板上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