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韩景行去而复返,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白衣翩翩的少年。
此时,那诸葛先生已经回府去了,对于莫琚这个聪慧的徒弟,他还是异常满意的。
不过,这诸葛老先生也是个有颜色的。
单看莫琚的言谈举止,他便知道这莫琚的身份绝对不单单是青楼卖笑的姑娘。
至于这莫琚到底是谁,诸葛老先生倒也没有多问。
他只要知道莫琚是一心为国的女儿,那便也就够了。
醉红颜见诸葛先生走了,这才带着离殇进到了莫琚的房中。
莫琚见她们一脸奇怪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说完,莫琚便走到了镜子前。
适才,她和诸葛先生学了些书法,怕是不小心将墨汁弄到自己脸上了吧。
离殇却是抢先一步拉住了莫琚的手,不可置信地说道,“王妃,你的琴怎么弹得这么好啊?”
“这哪算得上好啊。这京城中的名门闺秀们各个弹得都比我好呢。我这点琴艺不过就是幼时学着玩的罢了。”莫琚冲着离殇笑了笑,不愿再这个话题上多说。
离殇倒也没在意这些,只一脸艳羡地看着莫琚,红着脸道,“王妃,那你能教教我么?娘活着的时候也曾教过我弹琴,可是我死活都不愿意学。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呢。”
说到这,离殇便垂下了头去。
因着要开医馆,莫琚便给离殇请了个教她认字的夫子。
离殇聪慧,学的又快,不到半天功夫就将那三字经和弟子规牢记于心了。
不过,令离殇觉得最有感触的还是夫子说的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想到自己过世的娘亲,离殇便觉得胸口闷闷的。
今日听见莫琚弹琴,她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是以她一直都在想,如果自己能学会弹琴,也许自己的娘亲在九泉之下也会觉得安心吧。
莫琚上前拉起离殇的手,有些心疼地说道,“有什么能不能的。你快坐下,我这就教你。”
离殇倒也不推辞,点了点头便坐在了椅子上,任凭莫琚拿着自己的手在那琴弦上摆弄着。
尽管离殇知道这曲子其实是莫琚弹出来的,可是,她仍然觉得异常欣喜。
她相信不过多久,自己也能弹出这样美妙的乐曲。
待到自己学成出师,她就带着这古琴去娘亲的坟前,亲自为她弹上一曲。
离殇这样想着,学得也就越发用心了。
因着先前离殇的娘亲教过她一点儿关于古琴的指法和技巧,是以离殇学得格外得快。
不多时,她就可以独立地弹奏一首简单的曲子了。
莫琚和醉红颜自然是十分欣喜,可是,当那曲声从窗中飘出去时,楼下的白衣少年竟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就是你说的抚琴高人?”男子皱了皱眉,不满地瞪了韩景行一眼。
要说这韩景行也算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平日都皆是趾高气昂的,可被这少年这么一瞪,他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韩景行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这少年,只好陪笑脸说道,“九皇子,今早我的确是被一阵绝妙的琴声吵醒的。要不,您再听听看?”
“昨夜,你是在这丽春阁中留宿的?”那少年倒没再往窗子上看,只一脸戏虐地看向了韩景行,“怎么,大宁三皇子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有心情出来喝花酒?”
说到这,那少年又皱了皱眉头。
他自小便是个琴痴,听说这大宁有许多抚琴高手,便硬是求着自己的父皇将自己送来大宁。
这一呆,便是七年。
若是没有这韩景行的时时提醒,只怕自己也要忘了自己其实是东单人士了。
而这个人,便是今年的文武榜眼——慕明轩。
说也奇怪,那东单皇帝慕远风自从将他送入了大宁,便很少管他。
可半年前,他忽然传来密信,让慕明轩进宫考科举,并且试图找到大宁的三皇子韩景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慕明轩才明白了他父皇的真正意图。
他是慕远风和东单皇后唯一的、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在他之上,还有八个早已成年的哥哥。
因着慕远风一直未立太子,这几个哥哥便整天争锋相对,欲意夺取皇位。
而慕远风则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先后料理了他的八个儿子。
如今,他身体越发不好,便想着让这个小儿子回来继承自己的皇位。
不过,这慕远风也是个野心大的。
他一早就看上了这大宁辽阔的土地和肥沃的土壤,是以,他早就在宫中安排了自己的眼线。
这眼线,便是当今圣上的三儿子韩景行。
慕远风想让韩景行成为自己的手中的傀儡,用他来代替自己统治大宁,这并不奇怪,真正让慕明轩感到奇怪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父皇是如何接触到韩景行的,又是如何说服韩景行为自己办事的。
不过,慕明轩每每问起这个问题,他的父皇和这韩景行却总是避而不谈。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问了。
只不过,一向光明磊落的慕明轩是不愿意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的。
他虽然喜欢大宁,可却觉得自己的母国也丝毫不逊于这里,所以他曾数次劝说韩景行收手。
正因如此,那日莫琚和韩鹤影才会听到这二人在御花园中的对话。
可是无论慕明轩怎么劝,韩景行都不肯改变自己的初衷。
韩景行的主子是慕远风而非自己,是以慕明轩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不过他骨子里却是很瞧不起韩景行这副卖国求荣的嘴脸的。
若非今日韩景行说这里有个抚琴大师,那慕明轩是说什么也不会搭理韩景行的。
眼下听见了那勉强能连在一起的曲子,慕明轩只觉得自己是被韩景行这个小人骗了。
一向洁身自好的慕明轩转身欲走,却被韩景行拉了回来。
“九皇子,我不会骗你的,楼上抚琴的人真的是个大师。”韩景行谄媚地说道,“方才,许是她在试琴也说不定呢!要不,我们就上去看看。她若不是个大师,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可若她真的是个高人,到时候我们再想找,只怕是难了。”
听韩景行这么一说,慕明轩果真停下了脚步。
他皱了皱眉毛,倒也觉得韩景行所言有礼,便半推半就地上了楼。
这天才暗了下来,正是丽春阁最忙碌的时候,是以便连那眼光六路,耳听八方的花姐都没有注意到这偷偷摸摸的两个人。
“我们不过是想摆放一下大师,你为何却像做贼一般?”慕明轩皱了皱眉,显然是对韩景行的这般作为十分不满。
韩景行却是没说话,只朝着慕明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在丽春阁呆了这么些天,早就听牡丹说了那三楼住进了三个姑娘。
原本,这三楼乃是花魁娘子的卧房,在这三个姑娘到来之前,韩景行和牡丹是日日住在三楼的。
可自从她们来了之后,那花姐便再也不让人上三楼了。
就连牡丹这样的花魁,也被花姐赶下了楼。
牡丹心中怨怼,可韩景行却是另有一番想法。
这京城中人有谁不知道这花姐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如今,她连能为她赚钱的牡丹都赶下了楼去,可想而知这屋中的三位姑娘是怎样的宝贵。
再加上今日韩景行听见了那如同天籁般的琴声,他便更加肯定这三个姑娘不是俗物。
他之所以带着慕明轩来此,除了为了讨好他,更重要的是,他也想尝一尝这三个姑娘的滋味。
毕竟这肉吃多了,也会想喝点汤的。
更何况,和那不通书画的牡丹相比,这楼上的三位才是人间的尤物啊。
可若在此之前让花姐发现了他们,那韩景行的计划便要落空了。
这花姐带这些姑娘回来必定是为了赚钱的,可他才刚刚包了牡丹姑娘,正是钱银短缺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可没有多余的银两去买其他的姑娘。
更重要的是,韩景行觉得这楼上的三位姑娘天资不凡,定是花家不知打哪儿买来的好人家的姑娘。
这些姑娘没有出过什么门,更没见过男人,而自己却是风度翩翩,颇通诗书。
若是这些姑娘见了自己,定会被自己迷的意乱情迷,到那时,不用自己掏钱,那几位姑娘也会上杆子往上凑了。
不过,韩景行虽然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敢表露出来的。
和那东单皇帝的阴险狡诈相比,自己的这个新主子却是自命清高的厉害。
尽管韩景行认了他为自己的主子,他却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慕明轩的。
在他看来,慕明轩不过就是在投胎的时候贿赂了那阎王爷,让他替自己选了户好人家。
不仅成为了东单皇帝的嫡出儿子,且那东单皇帝还是出了名的偏心,是以这慕明轩不用付出一丁点的努力,便可以成为东单未来的皇帝了。
而自己,无论做了再多,那大宁皇帝都不会拿正眼瞧自己的。
想到这,韩景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