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亦非一边调息一边思考得失,想了半天,他霍然睁目: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完全依赖大善慈悲道和谦鞠剑的力量,低调地待在剑轮山脉里了,等到藤分身彻底吸干了那两个金丹仙人,就是我走出剑轮山脉,夺取隐星城的时候!
不提子亦非端坐于灭神藤下方,打坐调息,樊勇接到消息,知晓修士已被子亦非擒获,惊讶之余大喜,率领家属、元老从地窖里走出,疾奔而来!
不多时,一大众人来到拼斗现场,早有人见到谷主亲临,上来一顿汇报:“谷主,金丹仙人就在头顶,被魔修大人用灭神藤擒获了呢!”
此人有夸张之嫌,别人不知灭神藤,樊勇身为一谷之主,如何不晓?
他心中想:子前辈运道奇好,这些仙人境的大能为何会跑到剑轮山脉来送死?莫非是时日隔得久了,他们已忘记了灭神藤的威力?
殊不知,此人拍的马屁,恰好说中了一半的真相。
樊勇抬头,见到天空中‘乌云密布’的灭神藤,也自心惊,原本悬在高处的登天阁化作乌有,引起一帮年岁尊长的元老一阵唏嘘嗟叹。
樊余合树谷建立以来,那座登天阁就一直悬挂高空,一旦不见,倒也颇伤感情。
“子前辈坐在那里,是在做什么?”
樊勇见到中央狼藉之上,子亦非盘腿而坐、闭目不言,不由出声发问。
“魔修大人受了轻伤,正在调理,请勿打扰!”福伯虽不在,但早有人得到授意,向樊勇解释。樊勇听了个大概,略略点头,道:“既然入侵的仙人已被子前辈擒拿,我谷便已无事,众位,都散去了吧!别在这里影响了子前辈!”
他眼光还是独到,仰头注意到天空那一点绿光,晓得修士间的战斗实在非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掺合,既然有子亦非在此坐镇,自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让大伙远离此地,免得神仙打架、伤及无辜。
樊勇遣散了围观群众,各忙各事,福伯也安顿好了甄柔三女,命人准备补品,安神压惊。
他们本以为子亦非很快就会‘醒’过来,前来交代活计,可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在这期间,事情发生颇多,不过都是小事,相比起两名金丹仙人陨落,不值一提。
比如,洛莘晓得金战亿被灭神藤困杀,便回了一趟隐星城,救回了奄奄一息的洛汶水,在樊余合树谷好生调理。
又比如,隐星城城民渐渐得知了邪恶修士被印章魔修毙于剑轮山脉的‘谣传’,便大着胆,试探地开始恢复原先生活,于是,买卖往来、街上行人渐多,还有些人仰慕印章魔修,便携带了许多礼品,进入剑轮山脉,打听魔修的行踪。
这一些,都被焦安申、黄三炮、绿幽幽等人好生的‘利用’了一番,大赚一笔发展经费。
这些略去不表,这一日,樊余合树谷的废墟中央,一座沾满灰尘的盘坐‘雕像’,蓦然一动。
灰尘轻扬,那座仿佛石头一般的‘雕像’,赫然睁开了眼皮!“想不到金丹仙人如此难消化,更想不到我那藤分身居然能和大善慈悲道两相呼应、一并修炼,韭菜,这一次的收获,当真了得!冰天印的损失,可算赚了回来!”这座‘雕像’缓缓站起,抖去八尺雄躯上的余灰,阳光照射下,英俊的不似人类的一张脸上微露笑容,不是一坐就坐了十五天的子亦非,又是何人?
“不错,你那藤分身与你的大善慈悲道可以共享修士灵力,修炼起来的效率,比以往更高!”韭菜回应道,口吻也是带着喜色。
原来,子亦非这一次一坐十五天,并非本意,而是另有原因,与藤分身有关。
那条藤分身,吸收金丹仙人体内灵力时,除了壮大本身,竟还会在体内结出一粒粒奇特的绿色珠子,子亦非感应之下,发现这些珠子,好似修士的灵海,蕴含着修炼大善慈悲道所需的充沛灵力。
于是乎,子亦非命令藤分身将这些绿色珠子化成露水,从上空滴下,落在头顶,结果吃惊地发现,运转大善慈悲道将其吸收,功力的提升居然更胜往昔!
短短十五天,他的大善慈悲道等级就赫然从刚玉铜跨入了刚玉金!并且在提升的过程中,反馈的疼痛感大为消减!
不知是否是因为在藤分身那里痛过一回了,所以吸收绿色珠子时便不必痛第二回!
“金丹仙人的灵力的确深若汪洋,几不见底,这都十五天了,貌似还没有个尽头!”
子亦非仰头望向天空依旧密密叠叠的灭神藤,口里感叹。饶是藤分身和其它的灭神藤一起全力汲取,十五天了,金战亿和松祸水愣是还没有被吸干,不过子亦非探了几次,发现他们虽然还有气息,但神智已然不清,这才放心地停下了修炼大善慈悲道的步伐,从入定中醒来。
想想也是,连续十五天被压榨、抽取,神智还能保持清醒的话,那金战亿和松祸水便不会是仙人,而是意志无比强大的道祖了!
“他俩已成瓮中之鳖,翻不了身的!”韭菜说道:“反而是那头雌貂儿,这么久了,竟然还是一团绿光,丝毫不见有散去的迹象!”
“不错,她貌似在吸取什么木属性的兽魂,疗伤提升,时间久一点,应该也无大碍。”
“嗯,大千世界、妖兽种类何止万千,各类都有各类的神通!”韭菜再说:“我虽然曾是八级妖兽,但对于这头青目双尾貂的神通却并不了解,这种类似于涅槃的保命神通,对这雌貂儿来说,是福非祸,时间长一点,也可以理解。”
貂儿发动青目颠国的本命神通,修补妖躯、提升妖核,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那些个高级妖兽,寿命绵长,区区十五天,根本就是短暂一瞬,看不出效果。
子亦非搁下心来,把灭神藤和貂儿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迈开腿向福伯那走去。
福伯最先得到子亦非的心灵传讯,子亦非才走到房舍外,他就老脸盈泪地迎出来:“少爷,您可算醒来了,这些天,可把老奴愁死了!”“何事惊慌?”
外边的谷民时有走动,子亦非脸一沉,身影闪动,先进了房舍,“她们三个出事了?”
“呃,大小姐没事,还不是洛小姐的那个城主父亲……”福伯正欲向子亦非委屈地倾诉,旁边的门帘忽然拉起,露出一张疲倦的如花俏脸。
“前、前辈,您回来了!”
那张脸见到子亦非,立刻焕发出精神,惊喜地轻呼,不是小丫鬟双儿还是哪个?
双儿丢开手里的衣物,欢喜地想去抱子亦非,不过冲到半途,却醒悟了过来,连忙止住,羞得满脸通红,揉着衣角,嗫嗫道:“奴婢双儿,见过前辈,我家小姐,可是担忧着前辈的状况,每天晚上,都会去那片地方看前……哎呀!”
双儿话到中途,腰眼里陡然一疼,忍不住叫了出来,回头一看,却是甄柔板着一张脸,从她身后转出。
“谁会去每天看他,双儿,别乱说!”
甄柔俏脸如霜,偏偏仔细一看,又能从眼瞳里发现几分春意,“我去看你,是担心你出了事,我的小弟就回不来了!”
子亦非晓得这个姐姐的个性,嘴硬心软,便微笑着点点头,也不顶嘴。
“你回来就好,这些天,可是把双儿累坏了呢!”
“唔,双儿不累,洛小姐才累呢!”
是和洛汶水有关吗?
子亦非正欲开口问个究竟,不想门帘之内,发出一声咆哮,大若炸雷:“让我死吧!莘儿,我修为尽废,有家不能归,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爹爹的乖女儿?是的话,就一剑解决了爹爹,别让爹爹继续受苦了!呃吼吼吼……”这个洛胖子,搞什么鬼?
子亦非剑眉皱起,掀开帘子,朝里走去,他对洛汶水这个便宜‘伯父’从来没有好印象,洛汶水想寻死,他绝不介意送他一程!
房间里面,洛汶水平躺在床上,原本鼓胀如球的肚皮已经消减了许多,他扭着肥硕的脑袋,对着陪坐一旁的洛莘大声吼叫,脖子上青筋毕露:“杀啊,乖女儿!一剑杀了爹爹,别让爹爹再继续生不如死了!来,对准心脏,一剑刺下,解脱了爹爹吧!”
“爹爹,您冷静……呜……冷静一点,呜呜,好么?”
洛莘衣不解带,伊人消瘦、满脸憔悴,此刻更是满脸的泪花,泣不成声。
亲生父亲要自己动手去杀他,这让她如何能够?
“洛汶水,你想寻死,多简单的一件事,我可杀你!”
子亦非踏上一步,劈手夺过洛莘手里颤抖的长剑,三尺青峰,直接架到了洛汶水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动,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不、不要杀我爹爹!”
洛莘长剑被夺,才猛然惊醒,见到是子亦非进来,并且出手要杀洛汶水,连忙扑了过来,大喊道:“魔修大人,我爹爹他已是废人,你别杀他!求求你,手下留情啊!”
“他引来浜月城修士,欲杀我,此乃其罪一!他引来仙人境修士,欲杀我,此乃其罪二!他嫁祸甄飞,当众悔婚,令甄府颜面无存,此乃其罪三!他引狼入室,为祸隐星百姓,死伤无辜,此乃其罪四!他卖女求荣,为活命将你献给金战亿,此乃其罪五!五罪并罚,我只一剑杀了他,实在是对他最轻的惩罚!”“不要!纵使我爹爹有千番错、万般罪,也请魔修大人手下留情!什么罪过,都由我这个做女儿的承担吧!”洛莘一边哭噎,一边跪下,“如果要杀的话,请杀我吧,女儿替父亲偿命赎罪,天经地义!”
“你当真愿意替你父亲挡这一剑?”子亦非冷然问。
“洛莘愿意,你动手吧!”洛莘眼神坚定,说完这句,便闭起了眼睛,仰起头、只待长剑落下。
“咳咳,你莫杀我的莘儿,一切的罪孽都在老夫身上,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哎,你还是杀掉老夫吧!”这时,铺榻上的洛汶水开口说道。
“不,还是杀女儿吧!”
……
“都闭嘴,你们以为推来让去的就很父谦女孝吗?要杀谁,由我做主!”
看到洛汶水父女挣来抢去这个‘去死’的名额,子亦非出声厉喝,打断了他们无谓的谦让。
“魔修,我有话与你说,听完之后,你再动手,咳咳,如何?”
洛汶水见到子亦非长剑有向洛莘头顶落下的趋势,眼神一毅,开口道。
“哦,你有什么话想说?”
“我只对你一人说,咳咳,莘儿,你先出去!”洛汶水面色苍白,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费力,好像要了他的老命似的。
“爹爹……”
“无妨,乖女儿,你还没看出……咳咳,魔修他没有杀气,不然一进门就会把爹爹杀了,又哪会拖到现在!”洛汶水勉强笑了,“出去吧,爹爹保证无事!”“那……好吧!”
洛莘将信将疑,终于是依着洛汶水的建议,走出了房门,不过临出去时,还望了子亦非一眼,眼神里全是乞求。
等到洛莘完全走远,子亦非盯着床上喘得好像破烂风箱的洛胖子,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咳咳,说之前,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否姓姬?”
“不是!”子亦非摇头,他乃是灵鼠出身,又怎会真的与神剑姬家挂上钩?
“你没骗、我?”洛汶水眼中闪过一丝不信,有气无力地说:“你当真不姓、姬?”
“我只说一遍,我不姓姬。”
“怎么可……可能,咳咳,那你为何要替甄府的小子出头?”
“我看好他,就这么简单!”
“老夫不信!”洛汶水摇头,“你的剑神一笑,别人不识,却骗不过我!那一剑的风情,天底下,咳咳,除了姬家的人,没人能使出!”
“如果你要说的话就是这些,那么,你可以上路了!”子亦非冷冷道,长剑重新架到了洛汶水的咽喉。
“咳咳,你不承认也罢!咳咳,魔修,你可曾听过‘心石’?”
“心石?那是什么,你莫一直卖关子,哼哼,你的身体状况,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撑不过三天!”
“呵呵,我知道,金战亿破了我的灵海,断了我的五肢,我洛汶水早就没有苟活下去的念头!”洛汶水眼中露出极强的怨恨:“老夫棋差一招,引狼入室,这也是报应!不过我这辈子,玩过美女、吃过山珍,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还生的一个好女儿,就这么死去,也算值得!咳咳,魔修,你可愿意杀掉上古剑派的人为老夫报仇?如果你能做到,我便把隐星城的心石交付给你!”“上古剑派?我迟早会杀上他的山门,灭掉他的道统,不过却不是为你报仇雪恨!心石什么的,你愿意给便给,若有条件,我不会接受!”
子亦非冷冰冰地说,“你被金战亿废掉,纯属自己愚蠢,实力不济,指望别人替你报仇,那实在更是可悲至极!”
“是啊,可悲至极呢……”洛汶水眼中泛出痛苦的光芒,忽然嘶声道:“但他是仙人境修士,而我不过刚刚叱咤一境,除了服从,反抗有用吗?”
是啊,叱咤小修在金丹仙人眼里,和凡人蝼蚁也没什么两样,洛汶水很不甘,他被金丹仙人盯住,除了无奈屈从,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有反抗过吗?”子亦非不屑说道:“你的心境,一听到金丹仙人这四个字,就已彻底沦丧!你不是有法宝吗,你不会砸他?你不是有灵海吗,你不会自爆伤他?你不是有手有脚吗,你不会打他?你还没老到掉光牙齿,你不会用尽全力,哪怕在他身上咬下一片肉也好吗?哼哼,自己先放弃,又哪来什么怨恨不甘,可笑可笑!”
“我……哎!”洛汶水一顿语塞,身体一挺,随机又瘪了下去。
“好吧,我们不说这个,我只问你,这个心石,你想要么?”良久,洛汶水重新开口。
“心石是什么,你还未说与我听!”
“九州大陆,存在很多上古、中古遗留下来的城池,它们坚固、历久不衰,他们的城主,都拥有一块能够掌控全城的奇异石头,我们管它叫做‘心石’!”“掌控全城?如何掌控?”子亦非来了兴趣,发问道。
“旁人以为这块心石,一定是城池中枢机关的钥匙,使用起来,能发动古代遗留下来的防御法阵、进攻法阵、传送法阵等等,以此来掌控全城!不过,他们都错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心石!”
“哦,那你说心石到底是什么?”
“心石,是城池的灵魂,是连接城主与城池的枢纽!”一讲到心石,洛汶水灰暗的脸庞陡然发光,似乎有回光返照之象:“他们以为掌控城池,就是掌控法阵,进退有据!哼哼,他们全错了,掌控全城,就是要把整座城池都纳入自己的手掌,城中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洛汶水语气高昂地说着,下一句,更是石破天惊:“心石可以传承,历代的城主都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把所掌管的城池变成自己的分身,变成自己的第二生命!到那个时候,城池就是城主、城主就是城池,里面的城民,进来的修士,任你生杀予夺、操控命运!”
“……你不是疯了吧?”
饶是子亦非见多了奇怪的事件,这一会也被洛汶水的话‘轰’得有点头晕。
把城池变成自己的分身?对里面的生灵生杀予夺?这不是神灵才能做到的事么,这个洛胖子,确定不是弥留之际,在发昏说梦话吗?
“嘿嘿,你这魔修,原来也不过如此,以为老夫是回光返照,在痴人说梦吗?”
看到子亦非流露出不信,洛汶水的肥脸上显出不屑,“你们没当过城主,又怎知心石的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