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该抽空回苏南的老家去看看那个人呢?回去的路上,静姝思考了很久,平时要去女子高中上学,只余下礼拜末的时间,可若去了,晚上定然是回不来的。
静姝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想着:等何新从牢里出来了,去看看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到底是狠不下心肠。
喻四爷的婚期原来计划在上个月举行的,只是喻家后来翻了翻黄历,又请人算了算,算出这个月的初八是个百年难逢的黄道吉日,恰巧那时还没正式定下,于是就把婚期正式定在了这个月的初八。
初八这日,喻公馆是格外的热闹,席开数百桌。凡跟喻家有些交情的,都来赴宴了,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不计其数,六个人收礼金才勉强够人手。
邵振康因为提前跟喻四打了招呼,所以这次成功地担任了男傧相,又一次近距离地跟尹冬恩站在一处,只是冬恩美人眼里却没有他的影子。
面对邵振康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冬恩终于是不忍心再拒绝,勉勉强强地和振康一起跳舞,只是跳舞的时候,振康一直色咪咪地看着人家姑娘,看得冬恩十分不自在,舞跳到一半,就找了个口渴要喝水的借口溜了。
振康是个好骗的,仍是傻兮兮地等着她回来。
冬恩见静姝一个人坐在休息的地方,便走过去问:“你怎么没有跳舞?邵四呢?”
静姝道:“舞跳到一半,他突然有事,走了。”
“走了?”冬恩惊讶道,“什么事啊,用得着今天做吗?”
“我也不知道。”静姝问,“表姐呢,怎么也没跳舞?振康呢?他可是一直盼着和表姐跳舞的。”
冬恩道:“别说了。跳个舞本没有什么,可他在跳舞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很是失礼。跳的有些累了,我能不能去你房里休息一会?”
静姝知道她是在躲振康,答应了她,又道:“只是我不能送表姐回房了,我刚回去过了,碰见大姐,大姐让我看见姐夫了带个信,让姐夫回房一趟。表姐自己去我房间吧,霜如在呢。”
外面吵吵闹闹的,而静娴有孕在身,因此在房里休息。刘铭彰此次是特意赶回上海参加喻四的婚礼。
冬恩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迎面走来刘铭彰和邹云藩,刘铭彰先看见了她,跟她打招呼:“尹二小姐。”冬恩抬起头,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传来:“是你啊。”说这三个字的人是邹云藩。
冬恩微微而笑。
刘铭彰有些诧异。
静姝走过来道:“姐夫,大姐让我带个信给你。”正好刘铭彰同时说:“巧了,我正要介绍你们认识呢,原来你们两个已经认识了。”
静姝去看邹云藩,发现他正盯着冬恩。冬恩一向大大方方的,此时竟有些刻意回避对方目光的样子。
“静姝,你大姐要你带什么话给我?到一边说吧。”
静姝看见姐夫使眼色,立即点头,走到一边。
“你表姐跟云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刘铭彰疑惑地问。
静姝同样疑惑:“我也不知道。”
见静姝和刘铭彰故意走开,冬恩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却是喜悦的,面对邹云藩的态度依旧自然大方。
邹云藩先开了口:“上次在图书馆偶然碰见,却忘了问你名字了,听铭彰兄唤你尹二小姐,尹小姐,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尹冬恩。”
“冬恩?”邹云藩念了一遍,“哦,原来你是今天这新娘子的妹妹,在下邹云藩。”
冬恩平时还算健谈,此时突然不知说什么好,只道:“邹先生你好……真巧。”
“是啊,真巧,”邹云藩道,“上次在图书馆,我见你在看一本英文版的《浮士德》,后来又听你跟我解说《浮士德》,你很有自己的见解,确是将那书给理解透彻了,要知道《浮士德》很难,一般人是很难读懂的,能够将它理解透彻的人一定不一般,而将它理解透了又有自己独到领悟的人更是难得。”
“你认同我岂不也是在夸你自己了?”冬恩又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邹先生过奖了,你才厉害呢,我见你那天看的是德文书,我都看不懂呢……”
“你这是说笑,若不懂,怎么知道我看的是德文呢?”邹云藩对她伸手,“尹小姐,我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
振康等了许久不见尹冬恩回来,寻了一会,却见她和别人跳起舞来了。却不知为何,她的眼神就是和自己跳舞时的眼神不太一样。振康心里空落落的,找到静姝问:“和你表姐一起跳舞的那个男人是谁?”
静姝道:“他叫邹云藩。”
“他是做什么的?配得上你表姐吗?”
静姝想,说多了他也许更难过,便道:“哦,我在找蛮蛮呢,先不说了,走啦。“
静娴之前让静姝捎信,说让刘铭彰照顾着女儿,别让她乱跑。
静娴觉得蛮蛮顽皮,怕她闯什么祸,或者趁人不注意跑去池塘边玩水的,她玩得尽兴了不听下人劝,而喻家的下人今天又都忙不过来的,所以静娴才叫刘铭彰看着蛮蛮。
静姝见刘铭彰要应酬许多宾客,只怕也照顾不过来,而自己刚好没什么事了,便帮着照顾蛮蛮。可是现在却四处找不到蛮蛮了。那孩子,真是叫静姝一番好找,除了喻家人住的那栋楼四处都找遍了,静姝急死了,准备回房去找霜如出来帮忙找,上楼的时候却正撞上蛮蛮往楼下来。
原来这孩子没有乱跑,可是她却也不在大姐房里,那在楼上做什么?
望见静姝,蛮蛮高兴地扑过来喊六姨。
“你在楼上做什么?可叫我好找。”
蛮蛮回头看了看,来拉静姝:“六姨,去楼下说。”
说什么,还神秘兮兮的,真是人小鬼大。静姝跟着她走。
蛮蛮拉着她走到花园里,却说:“是三舅妈自己不要弟弟的。”
“弟弟?什么弟弟?”难道她说的是三嫂自己不要孩子,静姝心中一惊,连忙追问道:“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这话是听谁说的?”
蛮蛮道:“是三舅妈自己说的。我刚刚在三舅舅门外听见的,三舅妈跟三舅舅说她自己不想把弟弟生下来。”
静姝问:“你还听见了什么?那你三舅舅怎么说?”
蛮蛮摇头:“三舅舅什么也没说。但是三舅妈却不停地说是她不要弟弟的,最后说的三舅舅不耐烦了,就说了离婚,什么也没有说了。”
静姝道:“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我从楼上下来,第一个看见六姨,就只跟六姨说了,六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阿九。哎呀,不行,我答应阿九不告诉其他人我们两个偷听的,六姨还是不要去问阿九了。”
“这话你不要告诉其他人了,也不要告诉你爹娘,”静姝吓唬她道,“你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你三舅舅要打你的。
蛮蛮最害怕的人便是喻三,被静姝一吓唬,怎么也不敢再跟人说了。
静姝牵着她的手,叮嘱道:“可记住了,不许说出去。走,六姨带你去吃东西。”
若三哥真要离婚,自然会离的,这个时候说出去,却是唯恐家门不宁。阿九应该也不会说出去的吧。
静姝想,这事,谁也不能告诉。
喻太太陪着宾客聊天的时候,时不时地会去关注静姝和邵豫棠,一个时辰前明明见着他们两个在一起跳舞的,这时却发现静姝跟蛮蛮在一起,四下也没有邵豫棠的影子了,便朝静姝走去,廖太太和马太太忽然从半路里冒出来,拉着她说要打牌。
喻太太只好陪着两位牌友打牌去了。
只是三缺一,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牌友,马太太不知道喻太太跟林太太此前闹得很不快,竟把林太太拉了过来,正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喻太太和林太太两个都是十分好面子的,当着其他两位太太的面,彼此脸上都是一团和气,俱是忍着不快、硬着头皮搓起了牌,牌桌上因此杀气腾腾,喻太太今天手气最好,打了半个时辰,已经赢了不少,恰巧都是林太太的钱,那两位没赢也没输。
林太太本来气量就不大,今日偏偏又输给了喻太太,到底是克制不住,便想戳对方的痛处,逞些口舌之快。不假思索道:“嘿哟,我之前看见六小姐跟邵家的四爷一起跳舞,跳舞的时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关系看着可不一般啦,真是不枉六小姐一片痴心,这邵家四爷终于被感动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