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沁咳了一会儿,方停下来劝梅羽道:“姐姐……楚大哥……并……咳咳……并没有错……是我……是我不好……”
见她一幅娇弱无比的模样,白天天怒气冲天地转身直盯楚乐一:“你到底把人家梅二姑娘怎么了?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人家还要为你说话!”
“得龙……”易天行再拨弦,冷冷道:“他没有怎么样,只是……”
梅羽连忙喝止:“老二!”厉声道:“彭蠡湖七寨人马十停已至八停,楚乐一,你今天跑不了了!”
楚乐一满脸苦笑:“所以我没打算跑啊!你看,楚爷不是主动下楼来迎接你们了吗?”
在这片刻之间,空荡荡的街道悄然挤满了人。青二十七等四人就是彭蠡湖的瓮中之鳖。
白天天小嘴儿一扁,问道:“小果,你妈妈怎么也不把天山童子鸡管紧一点?”
不管谁提他的妈,小果百试不爽的绝技就是大哭:“我也不知道啊,我妈妈,我妈妈她……哇……白姑姑……”
白天天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妈妈怎么了?你妈妈是不是没有像梅家妹子这么凶的家里人啊?要不然,他还能在这外头瞎混!哼!”
小果往白天天怀里就扑:“我妈妈……哇……白姑姑你最好了!你比我妈妈还好……”
包围圈在缩小,小果和白天天一问一答,一哭一闹,那是在引开他们注意力。
在这间隙,青二十七悄悄取笑楚乐一:“她若是为情而来,你跟他们走便是了,那位美人不会伤害你的。”
楚乐一气道:“你就眼睁睁看我被逼婚?”
“你不会和她说清楚?”
“清楚得了我还用得着这么狼狈?”
“非逃不可?”
“非逃不可。”
“她也不错啊……”
“你!你!”
“把她骗过来当人质怎么样?”
“后患无穷。”
“先解燃眉之急吧!”
如果是感情之事,外人插手只会越来越糟,青二十七确信这点,所以才鼓动楚乐一借梅沁脱身,让他们有单独相处说清的时间和空间。
但她想不到的是,楚乐一压根都不用“骗”。
梅沁,她自己把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阻止了彭蠡湖的人马,说要和楚乐一谈谈。
就在靠近楚乐一的时候,突然自己绊倒,趁势拿住了楚乐一的手,将他的手臂绕在自己脖子上,低声道:“以我为质,我助你脱身!”
眼神清亮,楚楚动人。
而梅二小姐出马,又有何事不能成?!
一刻钟后,青二十七楚乐一等一行五人将彭蠡湖人马抛下,在近郊的秦淮河边停住。
一脱离追兵,梅沁就将楚乐一叫到一边说话。
白天天生气楚乐一瞒了他们太多事,气鼓鼓地逼问小果他妈妈隐情,可小果却死活也不说,两人闹了个鸡飞狗跳。
青二十七不想说话,冷眼看远处的梅沁与楚乐一。
此地离繁华甚远,只有几盏夜渔的灯火映在水面,幽幽地晃动。
梅沁站于水边,朦胧暧昧的粉色衣裙在夜风里微微吹动。
真是仙子般的人物。
青二十七暗叹着,若她是男人,定然更容易爱恋这样的女子。
暮成雪纵然美艳无双,但却太过逼人,你会觉得她没有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你为她的风度倾倒,她却不给你疼惜她的机会;
梅沁则正好有这种让人疼惜的气质,不但让人疼惜,而且聪慧,你没想到的她想到了,还能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是你想到的。
这样的女子,楚乐一干嘛不要?
还有,楚乐一和她之间也是有秘密的吧?青二十七猜想。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偏偏他们声音极小,什么也听不见。
只见两人一个娴静一个急躁,一会儿靠近些,一会儿离远些。
又过了一会,两人似乎言尽于彼,楚乐一抛下梅沁,向青二十七他们这边走来。
梅沁用非常失望,又带着担心的口气叫了声:“楚公子!”
楚乐一步履微停,却不回头:“小沁,你放过我吧!”
梅沁说道:“不是不放过你,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但是,姐姐他们……咳咳……姐姐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咳咳……他们都觉得你对我不起……”
“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楚乐一依然没回头,更快地向青二十七他们的方向奔来。
梅沁的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她的艳红得有些病态的唇一张一翕,那是在说——
“你。会。后。悔。的。”
青二十七陡然间感觉背脊一凉。
这娇弱的女子,那一瞬间透出的竟是怨毒。
“唉,楚爷我早和你们说过了,女人就像牛皮糖,要甩掉得用个千方百计狡计百出还不定马到成功……你们这两个死丫头,总以为我在吹牛皮!”
白天天急问:“说下嘛说下嘛!这个梅沁到底和你咋回事?”
三个人满怀期待地看着楚乐一,连小果也不例外。
“你们很那个啊!”楚乐一无可奈何。
“哼!明明很得意嘛!装什么装!”白天天最看不起他这点了。
“有什么好得意的……”楚乐一说道,“就有一天我帮她赶走了一个登徒子——哪,就像你那个藏头露尾的唱歌男人一样……”
“喂!好好的扯我身上干嘛!”白天天作势要打。
“小白,我这是提醒你呢!男人对女人总是有屡试不爽的几招。英雄救美,那是最基本的。只不过,是谁在算计谁的区别。”
谁在算计谁?楚乐一的意思是,在这一次的风花雪月里,他是被算计的那个?
小果抢着说:“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她就请我到梅家做她座上宾,当然想必更想我做她裙底臣啊!”
楚乐一叹了口气:“其实她也算国色天香温柔娴淑了。江湖中很多青年才俊迷她迷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我和她接触了一小段时间,觉得她能让那些人神魂颠倒,确实有她的过人之处。”
“可是她喜欢的却是你。”青二十七取笑他,“唉,我们楚爷魅力无限呀。”
“她可没说喜欢我。”楚乐一瞥了瞥白天天。那小女子正瞪着他。
楚乐一叹了声,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
“你不用瞪我。真的,她从来没说过喜欢我。都是她的那些人在说,她姐姐啊、刚才她那个易二哥啊,甚至是她的贴身丫头。
“总而言之,我在彭蠡湖呆了半个月,全彭蠡湖都在说她喜欢我……”
“那她就是喜欢你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让人家来说给你呗!女孩子嘛,总是比较害羞。”白天天说着,又“哼”了声。
楚乐一说:“感情者,两相情愿私相授予,何苦借旁人悠悠之口?”
青二十七心中隐隐不安,迟疑道:“她……她是在暗示你先表白吧?”
“的未见得对她青眼有加,表什么白?如果她真有此意,直接与我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或对她刮目相看。可惜可惜,心机深重,重过几重穷山恶水山清水秀啊!”
青二十七默然。
白天天笑道:“是啊是啊,你这牛皮哄哄的,最好是女人缠着你不放,你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是也不是!小果的妈妈……唉?小果?”
这才发现说睡就睡、说醒就醒的小果趴在她臂上睡着了。
楚乐一看了小果一眼,突然对青二十七说道:“青二十七,你过来,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青二十七依言过去,一口应下。
接下来的两天,在楚乐一的坚持下,他们仨不再住客栈,而是租了间民宅住下。
依楚乐一的话来说,就是:
“住一天客栈一个房间要花一钱银子,两个房间就是两钱。我们至少要住到武林大会结束,也就是还有七天的时间,还得在房费上花个一两四,而我们租这民宅,十天只要一两。
“出门在外,能省还是省一点吧!除非你同意我和你们娘儿俩住同一间,那就……”
白天天懒得理他,她这次出门,带的金银不少,楚乐一吃她花她,一点没脸红,还时时地帮着她算怎么花才省钱,好像她的钱就是他的一样。
她虽觉得她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花完了自然有办法再弄,楚乐一慷他人之慨、省他人之钱的做法实在没什么必要。
但她从来没有真正的过过这种民间生活,正感到十分新奇而又快乐,倒也没有太多异议。
青二十七能够理解白天天闯荡江湖的兴头,但是不太理解楚乐一的。
有热闹看固然好,不过,在显然有很大的麻烦在前方等着的情况下,如果是她,估计早就主动闪避了,他却偏偏要往上挨,似乎唯恐天下不乱。
好吧,恐怕楚乐一和白天天都是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他们自己爱惹事,还尖酸刻薄地揶揄青二十七:
“唉,你们汗青盟才是真正的唯恐天下不乱好不好!天下都太平了,你们那《武林快报》还有谁看啊?天下都太平了,谁还买你们汗青盟的情报啊?”
于是,身为汗青盟笔录人的青二十七,被迫小小地利用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前去彭蠡驻地,以访谒武林新盟主候选人梅羽的名义。
真实的目的,是为了楚乐一。
“是有几个女人对我不错,不过我也知道。我不是什么陆听寒,也不是什么京城三少、天涯歌者,虽然不丑可也算不上风流倜傥,基本上不可能有什么一见钟情的事。
“梅沁见过的优秀男人比我见过的美女都要多,我对她算不得好,他们彭蠡湖找我麻烦是我咎由自取,她为什么继续对我示好?
“我想不通这点。还有很多想不通。但我不能直接和她接触,你去,她必然和你说些什么。”
这人老在说自己的事时扯到别人身上,旁敲侧击地述说他对青二十七和白天天种种事情的了然于心,且……
“你不觉得自己太阴谋论了吗?你其实挺有女人缘的。”
楚乐一嘿嘿笑道:“这就不劳你多嘴多舌多思多虑了。楚爷的能耐几多几斤几两,自己还掂量得一清二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次你一定要为我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有这么严重吗?怎么看都像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也罢,真有其事也罢。青二十七,我这回可就指望着你了。”
“来龙去脉你说得不清不楚,我也没那么大本事。楚乐一,我要你一句话,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你不能和我说个明白吗?”
楚乐一点点头:“就算是吧……女人者,如小人,难养也!细屑量小,嘴碎目短,不可托付大事也……”
楚乐一说话向来欠揍,青二十七知道再不直接点,他只会越绕越远,打断他道:“你如果说我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不是更能打动我吗?”
“我又不是陆听寒,他才要关心你的安全,他才要打动你。”
“干嘛老说到他身上?我和他是朋友。”
“奸那个~夫淫那个妇对外都宣称是普通朋友啊!”
“喂!”
“好了好了。”楚乐一笑着说,“你和他是挺暧昧的嘛,楚爷我又不傻。”
“楚乐一,我和你说真的。喜欢他的女人有很多,一来我不想淌混水、二来我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你不要乱猜我和他会不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关系。”
“你不用这么紧张吧……我随便说说。你瞧你自己,一幅把自己裹紧紧的,生怕别人侵犯到你的样子……你以为你是斗鸡啊!”
还说我……青二十七心里想,你何尝又不是这样?
遇见陆听寒,遇见毕再遇的时候,她就想过,楚乐一和白天天多半也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奇怪的事。
江湖是个有趣的地方,而他们都还年轻,没事也喜欢生些事出来,何况这本是多事之时。
人总要在千疮百孔后才能明白,平安是福,无事是福。
相较于初涉江湖的青二十七和白天天,楚乐一显然对如何在江湖中兴风作浪驾轻就熟。
当然,他会把一切都说得云淡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