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夜风刮过脸侧,刀割似的生疼。
家禾牢牢抓住景王的手臂,突然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到她的手上,鼻间也隐约嗅到了血腥味的气息。
怎么回事?家禾心头一凛,连忙探头去看,原来景王的速度虽然够快,但箭雨之中难免有所纰漏,一根箭矢狠狠的插入了他的肩胛骨中。
“你没事吧?”家禾忐忑不安地询问了一声,却发现对方面色惨白,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似是在勉力维持。
看来情况的确不好,家禾皱眉,事到如今,她和对方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景王就这样死了,她的解药也便没有了着落。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担忧和不安,景王突然冷笑着开口:“怎么?怕我死了没人给你解药了不成?”
家禾抬眸砍了她一眼,应声:“恩,不错,除非你现在愿意给我解药。”
“做梦!”景王回答的毫不犹豫,眼底也划过一丝狠戾:“不过有一点你尽管放心,文家人还都好好地活着,我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好歹也要多拉几个来做垫背。”
家禾知道他这话绝不装假,只要他想,临死前随便留个什么讯息就可能让惠帝怀疑文府同他有勾结,到时候就更不知道事态会向怎样的方向发展了。虽然她曾经对眼前这人恨之入骨,但她不希望他死,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文二爷。
因为她知道,文二爷虽然做事并不果决,但绝不会做出这样背弃朋友的事,若是有朝一日,文二爷知道景王怨恨自己的真相,恐怕余生都不会安稳。
除此之外,她也不能让景王死,因为有他在,至少还可以转移一下惠帝的视线,乌家和甄家的争斗也不会立刻摆到明面上来。
说到底,她是存了自己的私心。
家禾叹息一声,应道:“是,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景王一愣,冷冷的看向她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家禾扬了扬唇角,异常自信,旋即继续道:“你安排在城内的人恐怕已经所剩无多了,城外的援军等不到你也不会轻举妄动,所以眼下你是进退两难,倒不如现在去良宵宫,我有办法保你一命。”
景王将信将疑的看着她,肩胛骨处的伤痛已经让他觉得双目发黑,若是再这样拖延下去,即便是不被发现,他也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为……为什么是良宵宫?”景王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咙早已干涩不堪。
家禾知道若是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景王必不会听从于她,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今晚宴会上坐在良贵妃身边的那个男孩,我曾救过他一命,他一定会帮我这个忙。”
“你说的是卫国公的二儿子甄瑾?”景王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思索家禾这番话的可信度。
“不错,你放心,我不会骗你,否则你死了,我也会毒发身亡。”
这倒的确,景王知道当然知道他下的毒天底下除了他没有别人能解,只是……这小丫头诡计多端,真的能信她么?
家禾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但是她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再多说下去也无益,漆黑的眸子只是望着景王,那意思似乎是——你自己看着办!
景王犹豫再三,知道自己眼下的情况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于是只好直奔良贵妃的良宵宫而去。
果然如家禾所料,起火之后,甄瑾很快就被送回了良宵宫,家禾让景王暂时躲在屋顶,自己则假装受伤,失魂落魄的跑了进去。
“阿禾姐姐!”甄瑾眼睛一亮,立刻甩开给他检查伤势的宫女飞扑过来。
“好多血!姐姐你受伤了?是不是景王伤得你?”甄瑾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愤怒,白皙的小脸蛋也气得通红。
家禾并没有回答,而是艰难地说:“快……快去抓他,他现在就在旁边的御花园里,若是再晚一些,可能就找不到人了。”
在场的宫女还有太监面面相觑,都犹豫着是否要行动。
“文七姑娘,娘娘吩咐我们务必要留在这里照看好二少爷。”为首的女官开口,面露难色。
“可是若是再拖下去,他肯定就跑了。”家禾焦急的神色看到众人眼中,都不觉得她是在装假,只是碍着良贵妃的命令不能行动,心中无限惆怅。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人要紧,否则万一陛下知道了再怪罪下来,岂不是要牵连我姑母。”甄瑾见家禾受伤,心中只恨不得将景王大卸八块,现在看这些人明明知道景王身在何处,却迟迟不肯动,不由得勃然大怒。
那些人自然也怕陛下怪罪此事,只好商量着派大部分去御花园,只留下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婢照看甄瑾。
待到众人离去,家禾见时机成熟,立刻吹了声口哨告知景王,景王立刻点了那四人的穴道将他们放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甄瑾还来不及反应,还以为是景王偷袭,连忙跑过去挡在家禾面前。
“姐姐你快走!”听着他稚嫩的嗓音,家禾不免心生愧疚,刚想开口解释,却不料被景王抢白:“亏你这小东西还记挂着她,啧啧……你难道不知道正是这丫头引狼入室么?”
甄瑾疑惑的看了一眼家禾,只见对方并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眸光瞬间一黯,拉着家禾的手蹑嚅道:“姐姐……他说的是真的么?”
并不像欺骗他,家禾只好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对不起,瑾儿,我必须得救他,你愿意帮我吗?”
原本她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谁知道甄瑾只是愣了两秒,立刻用力点了点头:“好,既然是姐姐说要救的人,那瑾儿一定会帮你。”
“呵呵,没想到你的人缘还不错。”景王撇嘴,明明应当是高兴才对,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涩。
似乎命运总是更眷顾文家人。
家禾无奈,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家伙还有心置气,于是乎也不理他,只管对甄瑾道:“瑾儿,我要借两件衣裳,不知可否?”
“好!”甄瑾答应的干脆利落,似乎不论家禾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景王有些讶异,不仅仅是因为家禾没有骗自己,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出了名嚣张跋扈的卫国公的二子,竟然会对这个小丫头言听计从?!
自己之前还真是看走眼了。
就在景王愣神的功夫,家禾已经飞快的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然后扒下太监的外袍扔到景王怀里。
“快换上!”
景王立刻将衣服脱下,此时此刻那箭矢已经被他拔出,但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家禾连忙阻止了他,让甄瑾先拿来金疮药。
甄瑾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见到家禾严肃的表情,只好委屈的将药瓶递给了她。
见到家禾准备亲自为景王清理伤口,小家伙立刻上前阻止。
“我来吧!我行的。”
景王见状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一把夺过家禾手中的药瓶,飞快的洒在伤口上,又用撕掉的衣摆随便缠了两下,就干脆利落的穿上了衣服。
家禾无奈,只好叮嘱他:“动作小心些,若是伤口再裂开,就不好了。”
景王并没有回答,而是玩味的看了一眼甄瑾同家禾,低声道:“接下来,文七姑娘如何打算?”
听到他的声音,家禾立刻调转头看向甄瑾,有些抱歉道:“瑾儿,可否由你带我们去顺承门,表哥他们会在那边接应。”
“阿禾姐姐,你真的要去?”甄瑾一边说一边对家禾使眼色,他很担心家禾的安慰,但又害怕自己表现太明显被景王发现。
“她自然要去,你这小东西要么听话,要么就跟这几个太监宫女一样,乖乖地闭上嘴巴。”景王说完,吹了吹手指,似乎随时准备点住他的穴道。
甄瑾怒目圆睁,显然是十分生气,但是看到家禾对自己摇头,他只好无奈妥协,带着他们直奔向南的顺承门。
果然,这一路上十分不太平,几次都差点撞见巡查的士兵,好再有甄瑾在,他平日又骄横惯了,众人都知道他是良贵妃的侄子,谁都不敢得罪,于是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到了顺承门。
没有等到家禾,文六爷果然还没有走,但是令景王无比惊讶的是,崇阳居然也在,只是和同穆佳英被绑在一起。
“阿禾!”文六爷一见是家禾,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在他身边还有家禾的师傅,两个人还不等开心,定睛一看突然发现跟在家禾身后那个公公打扮的人竟然是景王。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文六爷一愣,立刻起了戒心。
景王看他的穿着打扮,竟是文二爷平时的装扮,心中已然明了了大半,不免有些生气,他筹备了这么久,到底还是功亏一篑。
“六叔先别激动!”家禾连忙伸出手拦在他们面前,压低声音道:“景王给我喂下了毒药,我须得救他才能戒毒。”
文六爷同家禾的师傅任逵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还不等他们二人开口,家禾就听到身后的景王突然笑着抢白道:“好一个救我,那我问你,现如今这局面,你打算如何救我?”
他本以为家禾但刚刚夸下海口不过是为了骗取解药,便索性接了这么一句,谁知道听闻此言,家禾竟然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
“诈、死!”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