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手指轻轻撩起遮挡着车窗的帘幕,一双漆黑的眸子从里面探出,凝视着前方高挂的牌匾,苍劲有力的镀金字体正是“景王府”三字!
“七姑娘,”白芨担忧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家禾,忐忑不安的开口:“您为什么非要骗大家呢。”
家禾这才收回了目光,望着白芨笑道:“骗?我只说是顶替,又没说是谁来顶替,怎么能说得上是骗呢。”
“姑娘!”白芨有些焦急,她做梦也没想到家禾竟然在马车离开文府之前就悄悄摸了上来,并且告诉自己她会以文氏女的身份进入景王府。
“白芨,你只需要好好当我的婢女就行,你放心,中秋之后,我一定会依照诺言将你归还给姐姐。”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芨见家禾还在说这件事,终于忍不住开口:“七姑娘,你年纪还小不懂事,难道不知道这是给自己往火坑里送么,白芨天生命贱,可是您不一样,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白芨可怎么跟太太和二爷交代……”
白芨的个性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却是满眼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眸底也是难以化开的浓浓愁绪,
“白芨,”家禾幽幽叹息一声,反握住笔记抓住自己的手。
“这世上没有谁是天生命贱,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替姐姐遭此劫难,更何况此事一旦被拆穿,恐难以善终。”
“可是你呢,你怎么办!七姑娘,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退路?”白芨连连摇头,眼看着景王府的大门徐徐打开,门后男子挺拔的身影也逐渐显现。
家禾安似的摸了摸她的手背:“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可是太太和二爷若是发现了真相,会不会?”
“表哥已经找人来假充我在家中,到时候他会找借口带我去姑母那里。父亲他们就应当会放心了。”
见她安排的竟是如此周密,白芨不得不无奈的点下头。将她扶下马车。
门后,那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正轻轻弯起,漆黑的瞳仁流露出点点笑意,然而在看清楚从马车上走下来人的刹那,所有的情绪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抿着的薄唇仿佛昭示着风雨欲来。
家禾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毫无畏惧的抬起头。含着浅浅笑意的眸子正对上景王阴沉的目光,恭敬行礼道:“小女文氏,见过景王殿下。”
“文氏……呵呵……好一个文氏!”景王冷哼一声,大步迈到家禾面前,犀利的眸光仿佛是要将她烧穿。
“好!真好!文二爷果断手段了得,舍不得大女儿,竟然将将小女儿的送过来充数,文二爷如此手段,本王还真是佩服!佩服!”
他可以加重的语气透露出心中隐隐埋藏着的怒火,家禾早就料定了他会迁怒自己。面不改色的淡然回答道:“景王这话说的可不对,当初老太给您签下婚书的时候可并没有说明到底是文家的那一位女儿啊。”
“休要狡辩,你们家适龄的姑娘只有你那大姐。你又凭什么替她出头?!”
“听殿下的意思是嫌弃阿禾了,也好,既然如此便是殿下出尔反尔,日后莫要再找我们文府的麻烦.”
“你!你竟然敢!”景王恼羞成怒,但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丫头分明就是在钻他的空子,可是这回要是他松了口,一怒之下将人赶走,日后文府护着女儿就将护的更加了理直气壮。自己也就在没有理由上本要人了。
思及至此,景王恨得压根直痒痒。阴郁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家禾,半晌竟是仰天长笑。
“好啊!没想到到了最后。我竟然是被你这个小丫头给愚弄了。”
家禾一言不发,眼中的笑意也不曾褪去。
景王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笑道:“既然你来了,那就得能承担的了后果。”
家禾眉头轻蹙两下,不紧不慢的开口:“愿闻其详。”
然而景王却没有直接回答,只管对身边的人说:“去,重新给文七姑娘备好后天陛下中秋宴上的衣裳。”
中秋宴?家禾心念一动,再抬头看的时候,景王已经转身离去,两个嬷嬷上前给家禾行礼道:“姑娘今晚就先歇在碧初池旁边的静华苑吧。”
家禾点了点头,但目光却不曾从景王的身上移开。
难道说,他急着要将姐姐带到王府,难道就是为了陛下的中秋宴?
这样似乎就说通了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此事,可是目的又在何处呢?家禾思绪飞快的旋转,冥冥中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小心错过了什么……
就在这时,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的,家禾努力对准焦距,只见穆佳英正一脸肃穆的望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的声音中难掩惊讶。
家禾这才回神,应道:“我要是说来告诉你你妹妹的下落,你信是不信?”
此言一出,穆佳英瞬间变了颜色,语气十分不确定的道:“我以为,你那番话不过是用来诓骗我的。”
不愧是她哥哥,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了解她。
只是明明猜到她在撒谎,但还是愿意帮忙……家禾抿唇,心中更加感激,同时也更觉愧疚。
“她现在人应该在西南方位,只是距离较远,黑龙它只有在子夜时才有所动静。”她对黑龙的习性十分了解,所以即便躁动不明显也能立即察觉,想必是佳荷夜宿时不得不除尽衣物,追魂香的味道便难以掩盖。
“当真如此?”穆佳英顿时眼前一亮,凝望着家禾漆黑的双眸,确定她没有半点装假。
“自然是真的,不信穆大哥可以在子夜时用您的药蛇向西南是方向一试。”
穆佳英点了点头,心知因为黑龙是佳荷亲手养大,所以要比他手中的药蛇敏锐许多。只是……他眼底寒光一闪,眯起眼睛狐疑的看着佳荷道:“还有一事,不知文姑娘可否解答?”
“请讲。”家禾摊开手,示意穆佳英尽管问来。只听颇有深意的问道:“我似乎,并没有告诉过你这条蛇的名字。”
家禾呼吸一紧,脑中顿时嗡鸣一声,旋即立刻强作镇定道:“哦?是么,我也不过是随口叫来玩的,难道这本来就是它的名字么?”
穆佳英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突然又道:“我听说,景王是你们家的仇人?”
话题跳转的太快。以至于家禾还来不及反应,愣在当场。
“怎么,我可有说错?”穆佳英压低声音,眼角的余光扫向不远处站着的仆从,心底暗暗叹息。
“仇人?”家禾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这两个字,似乎那些错过了的事情瞬间被抓住。
是啊,前世文府被惠帝折腾的家破人亡,是因为御用的丝织品褪色,还有当年秋闱之事的东窗事发所买下的祸根。
这些事看似巧合实则人为,但惠帝为何会将矛盾指向他们家。其中一定是因为有人在暗中破坏,甚至悄悄告发。
想到景王一心想带着大姐去中秋宴,是不是也想借此机会让惠帝将矛头转移到文府身上。以便金蝉脱壳。
只是……他空口无凭,惠帝如何相信呢?!
除非,除非是文二爷亲口认下,若是姐姐在他手中做了人质,文二爷又怎么能不亲口承认。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此人哪里是任性妄为,根本就是蓄意图谋啊!
家禾心下一惊,恐怕这会子景王的用来威胁文二爷的信件已经送得到了文府,文二爷很有可能为了救她出去认下秋闱高密之事。
可恶!若是甄琢此刻在京都就好了,这样一来就能替她洗脱罪名。可是即便如此,文二爷一旦认下。也会涉嫌欺君,而且文家原本是文帝放在江陵的探子。惠帝怎么会不心生忌惮。
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前世的文二爷很有可能并非抛弃云氏母女,而是因高密一事获罪而亡,自此文府上下被牵连,驱逐流放。
她的闺中姐妹,到底……还是对她撒了谎啊。
“姑娘,裁缝已经来了,您还是赶紧去量尺寸吧。”景王府的嬷嬷见到穆佳英竟然跟这丫头聊了这么久,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将他们二人打断。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家禾对着穆佳英轻轻颔首,转身欲走。
“等一等!”不知为何,穆佳英只觉得她刚刚的哀伤的神情半点不似一个十来岁少女应有的模样,心中不免隐隐担忧。
“穆大哥还有什么话说?”家禾此时已经无心其他,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文二爷为了自己应下高密一事。
“若……若是殿下对你有非分之举,务必告知与我,我……我会护你周全。”
谁知家禾只是冷冷一笑,叹道:“呵……放心吧,他不会。”
姑且不论他是个断袖,就以他对文二爷的怨恨,肯定也是对自己厌恶至极。
语毕,家禾转身离去,只留下穆佳英看着她寂寞的背影暗自神伤。
“心疼了?”揶揄的笑声从回廊里传来,穆佳英回头,正对上景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不论看着谁都似乎饱含着一汪深情。
明明涨了一双多情的眼,却也最是无情。
“你何必,她还不过是个孩子。”
“我本来也没打算利用她的,可谁让她自己送上门来,还那么自信,哼……”景王轻蔑的一笑,走到穆佳英的面前,冷声道:“这是他们文家欠我的,这么多年,也该还了!”
穆佳英疲惫的扶额,心知自己不该为一个外人来反驳他,揉了揉眉心,他才哑声开口:“好,我会助你,只是事成之后,务必放了环佩。”
闻言,景王邪魅一笑,幽幽开口。
“放心,那么漂亮的丫头,我可是舍不得伤她分毫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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