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衣浣素均是一愣,随即葛衣便要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慎妃却重新将头低下,笑一笑:“我知道的,你们一定会。这么多年寂寞深宫的陪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葛衣动动嘴皮想反驳什么,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终于是沉默了下去。
直到薛茜桃被凌迟处死,太后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而薛茜桃也根本没机会向太后求救。太后只是把薛茜桃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或许这样的结果,是太后愿意看到的。
宫里再没有宠妃,太后一人独大。将所有的宫妃,牢牢掌握在手掌心。这是太后心里希望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个她无法掌握,因此日日恨之入骨,却不得不让其掌握大权。
自然是慎妃。
慎妃虽然掌六宫,但比当初的梁贵妃要低调许多,在许多事情处理上又十分随和,因此在宫里颇得人心。
她原本就对这样的权力并不感兴趣,她想要的不是做六宫的主,而是,一个机会。
每个人心里,或许都有一个不得不存活下去的理由,那个理由会让你在茫茫的黑暗中相信前方就会是光明,许多人就是为了那光明活着,若是没有这个理由,在十有*不如意的人生事中,许多时候都会容易失去继续生活下去的力量。
慎妃在曾经的绝望中选择活下去,她就有她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这个春天过后,宫里冷寂了一段时间,自然是因为皇上。皇上除了会定时去秦谖的云台殿看望元黎和秦谖之外,几乎不怎么踏足宫里其他嫔妃的殿里,本应最着急的太后反倒是不说什么了。她相信时间会让皇上慢慢走出阴影,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
她打算明年开春的时候,再选一波秀女。
元黎渐渐大了。秦谖依然会带着元黎在宫里处处玩耍,刘晴也常常会陪着。宫里寂寥日子里多一份色彩。
这一日秦谖才带着元黎回云台殿,一路与刘晴说笑,却看到从琦悦殿门口出来一个小太监,这位小太监不是中安宫的,但秦谖却很眼熟,因为长久注意琦悦殿的动静,这小太监正是经常鬼祟进出琦悦殿的人之一,秦谖暗地派人查过。叫做小融子,在宫里行事颇为灵活,挺讨大家喜欢。
葛衣浣素送了小融子出来,面带忧色的望着小融子背影发呆,眉头里似乎有解不开的心事。
秦谖心里暗地留意下,很少看到葛衣浣素脸上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这份忧虑秦谖还是第一次看到。
秦谖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葛衣浣素甚至都没注意到秦谖探索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双双回琦悦殿了,琦悦殿内的慎妃在喝茶,一向从容的脸上却冷凝着一层霜。神思像是在天外一般,不知发愣在想什么。
“若葵。”浣素有些担忧的看了慎妃一眼。
慎妃听到若葵的时候精神仿佛紧张了一下,手一抖。茶杯里的水几乎要洒出,看到浣素担忧的目光不由得一笑,笑容勉强:“没事干喊这个名字干嘛,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又回到了以前被训练的时候。”
一向有些不与慎妃对付的葛衣眼里也有淡淡的担忧,“主人刚才说的,怎么办?”
“都别这样看着我,是可怜么,还是同情,其实这也没什么。我的身份就是皇上的宫妃,主人的要求也是合理的。”慎妃想勉力做出笑容。却忽然觉得很疲惫,不知道自己在逞强什么。明明心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难过。
为了避开葛衣浣素的目光,慎妃将手伸到旁边的药瓶上,笑一笑:“主人连这样的药都能搞来,真是服了。难为他一个大男人。”
慎妃本来希望葛衣浣素笑一笑,缓解一下这个让自己感到压抑的气氛,可是葛衣浣素谁都没有笑。
“算了,习惯了,我平常说什么你们都是这副表情。”慎妃撇了撇嘴,起身道:“我先回房间睡一会。”手里仍然捏着那个药瓶。
“若葵,如果你实在不愿的话,也不用勉强,和主人说一说,他一定还会有别的法子。”浣素犹犹豫豫的开口劝道。
葛衣在一旁有些不赞同的看了一眼浣素,而终于没有开口反驳。
慎妃笑一笑,“我说了,我有些累,让我回房间睡一觉。”
秦谖这些日子发现琦悦殿的有些反常,一向不怎么出门的慎妃最近成天出门,秦谖看着是往内务府去的,每次回来都会弄来一盆花,都是些难得的奇花,一时之间琦悦殿门口各种绮丽色彩,一进来倒是亮眼的很。
刘晴来了一次看到,也赞不绝口,慎妃用这些花摆成各种图案,赏心悦目。秦谖只是冷眼瞧着,不知道慎妃又在搞什么鬼,若说她爱好花草之类,可是以前从未见慎妃捣鼓过,这突然这样,秦谖心里自然犯起了嘀咕。
过了些日子,等皇上与秦谖带着元黎回殿,皇上瞧见琦悦殿门口花团锦簇,十分喜欢,便让秦谖带着元黎先回去,自己去琦悦殿门口,想近距离的观赏。
恰好看到慎妃捧着花壶出来伺弄花草,精心打扮的妆容比花朵还要明艳,一反常态的穿了一身粉衣,少女一般最娇嫩的颜色,仿若一场初识一般,皇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些话都是你养的?”皇上忍不住问道。
“倒不是臣妾养的,是臣妾让内务府的从花房搬来的,左右无聊得很,来消磨时光。”慎妃笑一笑,笑容无比妖娆妩媚。
皇上的心莫名跳了一下,曾几何时也是这样鲜花盛开的场景,有一个笑容夺目的明艳。
秦谖从窗里看到了一切,一双手,悄悄地攥紧。
直到看到皇上跟着慎妃一起进了琦悦殿,秦谖才放下帘子。这便是她的目的么?吸引皇上?秦谖心里仍然有几分不确定。她总觉得慎妃的目的并不在争宠上,不然以她的手段心计,恐怕还在薛茜桃之上。又岂会这般无闻。
那么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皇上在琦悦殿流连了许久,快到日暮。秦谖才看到皇上从里面出来,皇上似乎是带着几分疚意望了一眼秦谖的云台殿,然而只是望一望,很快便出宫离开了。第二日,让人送来了更多花来,乱花迷人眼,惑人心。
很快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皇上只是去中安宫。而这里面多数时候都是去的慎妃琦悦殿。
太后第一个坐不住了,她能同意给她六宫之权,但绝不希望看到她能得宠。
权力给了可以收回来,宠爱就不一定了,主观的因素太多,会超出自己的控制。尤其是慎妃,假以时日若真的让她得了宠爱,只怕自己到时候都不得不退避三分了。
太后首先找到的人是秦谖。
秦谖月末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也有几分无奈,但还是去了。
太后见了秦谖。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善,“怎么搞的,慎妃就在你的中安宫。怎么就得了皇上注意?”
秦谖笑一笑,语气里并没有许多恭敬:“太后娘娘弄错了,是臣妾在慎妃的眼皮下,慎妃想要做什么,想引起谁注意,臣妾是万万做不得主的。”
太后被噎了一下,随即冷道:“慎妃若真的得了宠,只怕第一个看不上眼的,就是你和黎儿了。你以为你能善了么,哀家来找你。也是为了黎儿好。”
秦谖最烦听到别人用元黎威胁自己,兼之实在不耐烦太后。既想把自己当刀用,又不肯将自己磨锋利,唯恐这把刀磨得锋利了,伤到她自己。
“臣妾既然到了如今,自然有把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需要太后娘娘总是为着黎儿烦心,太后娘娘既然不愿意看慎妃得宠,就带去找皇上,找臣妾,臣妾能做什么呢?”
太后眯了眯眼睛,没想到秦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以为秦谖此时至少应该是惶恐的,为自己和元黎焦虑,然后向自己请求帮助。
太后甚至连法子都想好了,同在一个中安宫,趁皇上对慎妃的心还未定下,花功夫使一个离间做一场戏,皇上自然还是要站在秦谖这边。
“宜嫔这是说,想任由皇上宠幸慎妃了?既然如此,哀家也就不管这个闲事,日后黎儿如何,都由你这个生母担待着了。”
“太后娘娘说笑了,黎儿不仅是臣妾的儿子,也是您的孙儿,更是皇上的皇长子,他怎么会有事,就算有事,也不该是臣妾担待了。”秦谖想得很明白,在慎妃的事情上太后是利用自己,因为自己是最合适的人,直到目前都是这样,因此与太后的同盟关系不能决裂,而如果一味听太后的,只会被认为是软弱,像上次的的事情总会再次发生,而秦谖不愿意让人当成刀使,更不愿意被使完还要被算计。
太后显然没想到秦谖态度这样转变,她心里总记着曾经秦谖谦恭温顺的模样,什么时候秦谖开始有了这样的转变?
“太后娘娘若是无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元黎如今大了,反倒是更加离不开臣妾。”趁着太后发愣的时候秦谖借机会告辞。
太后盯了秦谖半晌,并未显示出十分的愤怒,然而秦谖还是感觉出太后的怒气。
但这怒气很快又淡了,瞬间消散仿佛无影无踪,“你去吧,元黎的确离不开你这个生母。”
秦谖行了礼,就从永寿宫退出来了,有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太后当初为什么那样讨厌自己,又为什么会讨厌皇上。因为权力,她想要的是在皇上心中至高无上无可替代的位置,拥有了这个位置,也就等于万人之上,她不允许任何人取代这个位置。
时而表现的温和慈祥,那或许并不是伪装的,也是一种本能的真情流露,然而更多时候,她想掌控的太多。秦谖却有些厌倦了,她敢于不再敷衍的另一个原因是,皇上因为李紫曦的事情也与太后产生了深深的隔膜。虽然从未明说过,但从皇上提起太后的语气和去永寿宫的次数便能感觉出来。
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秦谖心里微哂,不知道留了什么样的把柄在慎妃那里。太后,还是应该颐养天年。
回到了云台殿,皇上也在,正在逗弄着元黎,看到秦谖回来,问了一句:“怎么,母后她找你?”
秦谖点点头,皇上又问:“是为了什么事?”
“还不是为着慎妃的事情,皇上接连宠幸慎妃,太后心里诧异,想问问臣妾情况。”
“呵呵,诧异。”皇上冷笑了一声,“她想要朕雨露均沾,像先皇一样,朕做不到,偶尔不得不敷衍,也是为了子嗣,她是不是又对慎妃不满意了?”
秦谖笑一笑抬头:“太后的脾气皇上最是了解,又何必来问臣妾,不满意的地方总是有的。不过臣妾也想多问一句,皇上怎么忽然这样流连琦悦殿的,以前也常来臣妾这里,却没见皇上挂念上慎妃。”
皇上不由的想起了花团锦簇里的慎妃,是叫做邱如莲吧,自己连她的名字都要忘却了。可是忽然就感觉心动了,着迷一般,想看着她的笑容。
这些话自然不好对秦谖说,皇上只是随意道:“她殿里花开的好看,朕爱看花。”
知皇上不愿意说,秦谖也不勉强,收拾了心里情绪,一起看向皇上怀里的元黎,小小的家伙总想闹着要出去,皇上看不懂,秦谖却是懂了,提议带着元黎出去走走,皇上欣然应允。
秦谖现在渐渐习惯了皇上的作为,不再像曾经那般计较在意,虽然心里还是介意着,终于学会收敛好不表现出来。
甚至在内心也并不抵触了,秦谖越来越接受皇上的身份,他是皇上,不是一个夫君。秦谖满足于现在与皇上的关系,不再强求什么。
有了元黎,秦谖只觉得知足。
这样的心态直到几个月后得知一个消息后,终于被打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