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在风里簌簌作响,夜晚的寒意沁入骨髓。
黎嫣然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听见身后院门“哗啦”一声关上,才停下来,伫立在那儿。
眼角有一丝痕痒,冰凉,她没有去擦,那抹凉意就顺着面颊,慢慢滑落。
四周一片静寂,仿佛只剩她一个人。很久之前有过的那种孤单无助的感觉,此刻又清晰的浮上心头。
她抬眼去看天,想把泪忍回去。漆黑一片的天空里没有月亮,只有几颗黯淡的星兀自闪烁,无端的让人更加寂寞、失落。
前面不远的地方,车灯突然亮了,接着有一声拉开车门的声音,很快,小夏小跑着过来,喊了一声:“aie姐。”
黎嫣然连忙擦掉泪,迎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小夏显然被她胸前撕碎的衣服吓到了,站在那儿怔怔的半天都没有动弹。
“没,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黎嫣然攥紧衣角,神色躲闪着敷衍过去。
小夏拧紧眉,没有再问,只快速脱下自己身上的一件薄开衫,罩在她身前,然后用力环住她的肩,带她上车。
凉意袭人的夜里,身旁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带来的一点温度,终于让她有了一丝慰藉。
黎嫣然走得很慢,上车前才默默交待:“今晚的事,回去之后别告诉程进了……谁也别说,就当,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小夏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压低声音“嗯”了一声。
……
十月八号,周六,盛宇凌及盛宇轩一行人回了国。
司机接两人回到大宅时,已经将近四点多钟。一进屋,岑华珊便亲自迎了过来,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告诉他们,先去书房见盛炳章,再下楼吃饭。
傍晚时分,阳光已经有些弱了,书房里光线很柔和。父亲看起来心情不错,一直到三人在沙发里落座,都面带笑意。
“宇轩,宇凌。这是你们兄弟俩头一次一起出门吧,感觉怎样?”
问话里半是调侃的意味,盛宇轩推推眼镜,笑道:“如果不算小时候,确实是。这一趟,我也算是领教到了宇凌的过人之处,受教不少。”
“大哥,这话从何说起。”盛宇凌淡淡回应。他其实有点累了,并不想多说话,
“怎么没有,好几项合作协议,我看对方都是冲着你才同意与我们合作的。”
“……”
盛炳章看看两人:“其实近一两年来,盛世的发展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集团体量越来越大,不仅自身的各项业务稳步发展,对华耀的并购也在持续而有序的推进。不过,看到你们两人勠力同心,为公司奋斗,才是我最感欣慰的事啊。”
“明白,爸。”盛宇轩点头答应。
盛宇凌没什么表情,听到父亲提华耀并购的事,才不易察觉的敛了敛目光。
“嗯。”见他不说话,盛炳章也不多言,只转向盛宇轩笑道:“这一趟欧洲之行,可谓收获颇丰,前天你传来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很不错。一直以来你的强项都是在金融投资领域,不过看来,别的事,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我在努力。”盛宇轩只答了四个字,简短而有力。
“我看到了。宇轩,你该知道,我对你是寄予厚望的。”父亲沉着声。
看似平常的谈话,波澜不惊,底下的暗涌与深意,盛宇凌其实已然了解。
父亲向来最擅长玩这些把戏,于不动声色中去掌控人心。表面上看,是赞赏大哥的作为,其实,每一个字都是说给自己听。盛宇凌虽然清楚的明白这一切,却也抵不过从这些话里传达出来的某种压力,沉闷的堵在心里。
“好了,你们俩也都饿了,吃饭去吧。”盛炳章站起身,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先下了楼。
盛宇凌坐在沙发里,一时没有动。
父亲一手建立起盛世集团,绝非偶然。一旦被他认定了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来的。他想要达到的目标,不惜任何手段,也必然要达到。
没有谁能够阻挡父亲的步伐,作为他的儿子,从很小的时候起,这种压力就伴随在左右。也许正是因为此,他才不断的想反抗,想冲破那层屏障。
如今,这层屏障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这样的感觉,我也曾经感同身受过。”盛宇轩过来,拍拍他的肩,语气轻描淡写。
盛宇凌抬起头,微微愣了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盛宇轩撇了撇嘴角,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做出向婉莹父母下跪那样的事?”
“父亲,到底是把我们当家人看,还是当成他手里的棋子。”他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宇凌……”盛宇轩半弯下腰,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你到今天才明白吗?在这个家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家人。有的……只是利益得失。”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季婉莹带着孩子回季家小住,不知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偌大的一间屋子显得有点冷清。盛宇凌陪着岑华珊在客厅里略坐,岑华珊一直在絮絮叨叨,漫无目的。
他知道自己不在家这些天,她没什么说话的人,肯定也孤单,便耐着性子坐在那儿听。
说来说去,话题又转到了杨真真身上,“懂事”、“乖巧”、“单纯甜美”这样的字眼有一个没一个的钻进耳朵,让人脑仁直疼。
“妈,您收了她多少好处,要这么替她游说?”盛宇凌翻着手里一本杂志,头也没抬的打断她。
岑华珊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住了嘴,好一会儿,半是责怪的笑道:“什么叫收了好处?你妈是什么人,至于贪心她那点东西?我的意思是,你该安定就快点安定下来,挑个日子把婚先定下来再说,省得谁又想钻空子,从中作梗……”
盛宇凌蓦地合上杂志,“啪”的一声差点吓了岑华珊一跳。
他眉宇间瞬间笼罩上来的那抹阴沉,她分明看在眼里。
“什么叫把婚定了?谁要从中作梗?”语气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