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觉得车里太沉闷,黄毛打开了广播,正好是郭德纲相声,都不用切换了,听到老郭对于谦说,“咱们这个岁数我是你爸爸你是我爸爸的有什么关系……”黄毛拍着方向盘哈哈笑了起来,笑完瞅车里除了他没一个人乐,有点小尴尬,咳一声,默默换了频道,找了个音乐节目。
这时陈威突然开口说,“黎先生,中南路我和大黄去就成,您实在不必去,张麻子脸可没这么大!”
别看黄毛又浮又没什么眼色,人却不笨,陈威跟他亲哥差不多,亲哥发话,做弟弟的别的不懂,当应声虫还是会的,当下就点头附和,“对啊黎先生,我和威哥去已经够给张麻子脸了,他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大不了捅了他老窝,看到时谁哭得惨!”
疑似被绑架的苏妹子:“……”所以你们确实是不法分子对吧对吧?
黎鹤轩坐在副驾上直视前方,清淡的声音在车里有种别样的张力,“过两天赵总做寿,不看僧面看佛面,想出气以后有的是机会。”
陈威蹙眉,“也不知道赵总怎么想的,张麻子那种下三滥的货色现在竟也敢和您叫板了,这样下去咱们在博洋只会越来越难做。”
黄毛嗯嗯点头。
黎鹤轩微哂,终于扭过头来,“阿威,早说让你多读点书,赵总玩儿的是平衡之道,既要用我又想找人压我,张冲那人别的本事也许没有,对赵总的衷心却是日月可鉴。”他说日月可鉴时明明没有别的暗示,却依然让人觉得这是赤|裸裸的讽刺。
苏写意也在这时终于看清了刚才害自己失神的人长什么样儿。
出乎意料的好看。
没错,就是好看。
不是书上常说的那种剑眉星目或公子如玉如切如磋什么的,他的五官长得其实不算特别完美,眼形不够长,鼻梁不够挺,眉毛不够英气,嘴唇不够性感,但偏偏搭配在一起却出奇的和谐。单眼皮,蜜色肌肤,略显凌厉仿似刀斧雕刻般有棱有角的脸型,下巴坚毅,却不呆板,眼瞳很黑,就显得幽深莫测,刚才乍一对上觉得这人的眼睛像狼,透着危险,现在再看,却没了那让人心悸的厉芒,整个人感觉很不一样。
像一潭不知深浅的湖水,好似一望到底,其实暗影丛生。
这实在是个魅力无限的男人。穿着不俗,气质也很好,不长不短的头发梳的有型有款,苏写意想,他大概不超过三十岁?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干什么非要误入歧途!
也许是她看得太专注,目光太火热,黎鹤轩突然将视线调转过来直直对上,四目相接,苏写意呼吸一窒,又有了那种被狼盯上的感觉,几乎没怎么坚持,一秒就怂了,特没面子的刹那低下头垂下了眼帘,心脏扑扑乱跳,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紧张的。
陈威没注意到这个短暂的小插曲,他还是有些不爽,“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平衡不平衡,赵总再这么一味的袒护,反正我是不服的!现在张麻子就敢扎咱们的轮胎,那下次是不是就敢在刹车上动手脚?”更不要提这次明晃晃的打脸威胁,只是到底顾忌旁边的女人,有些话就不方便说出来。
黎鹤轩淡淡的看他一眼,“阿威。”
简单的两个字,好似轻描淡写,仿佛没有任何重量,却偏偏让陈威再不敢吭声发表不满了。
车里陷入了某种凝滞的氛围,不是剑拔弩张,更类似于下级对上级的诚惶诚恐?就连神经大条的黄毛就没敢再拍着方向盘跟着音乐打节拍了,老实的不是一般二般。
苏写意于是对这个黎先生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大|boss,不好惹。
中南路在西边,靠近郊区。怀城这几年发展很快,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高楼鳞次栉比,一派欣欣向荣。但和南北向比起来,东西向却有不及,尤其是西边郊区这里,有些都市村庄的田地还保留着原汁原味的耕种状态没有开发。
黄毛把车停在一处小商店门口,等黎鹤轩、陈威先后下车,他转身看向苏写意,笑嘻嘻的,“美女,吓坏了吧?你黄哥真不是坏人,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自己车的轮子让人扎了,打车打不到,叫车不方便,可不就赶上咱俩有缘是吧?”他摊摊手,“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你自己掂量掂量,别想着报警,警察就算找到我们又能怎么着?没劫财没劫色的,拘留都找不到借口。虽然你家看起来貌似挺有钱,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呀,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多条路,咱们这么有缘,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又说,“我看你刚才出来的那家店面正装修,打算在那儿做生意?这敢情好,那一片儿回头我跟底下人招呼声,保证没人去你店里找茬~”
雪还在下,天已经黑透,苏写意不敢开快车,上了高架桥,理所当然被堵在了上面。看着车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想起刚才黄毛半威胁半安抚的话,撇撇嘴,今天这事儿真跟日了狗差不多,吐槽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倒是没觉得多生气,虽然那三个人行为挺渣,但到底没太过分,生气也只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何必。
回到市区,在家川菜馆打包了饭菜,又给车加满了油,噢,油费黄毛刚才下车时给出的,五百,苏写意可没有高姿态的把钱甩回去,凭什么啊,五百她都嫌少。
隔天早上起来时,拉开窗帘,外面银装素裹,雪还在下,从上往下看,入目皆是一片雪白。
屋里暖气很足,苏写意今天不想出门,她怕冷,再说这种天开车也不安全。下午接到高中同学电话,说是下周同学会,邀她一起参加。
苏写意可有可无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并不打算去。她高中时比较中二,特别喜欢装逼扮高冷,目下无尘的那种,所以没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都是泛泛之交,去了也只是攀比攀比攀比,或被人打听隐私,或被同情,毕竟老爸去世不是秘密,她现在成了孤家寡人,公司也差不多等于拱手让了人,就像小白菜,无依无靠的……想到那些人会用什么眼神看她,苏写意一阵恶寒,与其被人看笑话围观不如待家里刷副本打怪来的有意义。
傍晚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二叔跟小姑先斩后奏双双来刷存在感。当时苏写意正守着电磁炉等锅开下火锅丸子,门铃就响了,通过可视电话看到画面里出现的俩至亲,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按了解锁,把两人放进了楼栋,大概两三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二叔小姑都不是空手来的,提着礼物,吃的用的,海参鲍鱼燕窝化妆品之类的。见茶几上的排场,知道侄女要吃火锅,两人也没客气,大冷的天坐一块儿吃吧。
苏家人都有副好相貌,不说多帅多靓,至少都在平均水平往上。苏宏信今年不到五十,虽有些发福,但勉强还算帅大叔,小姑也保养得宜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写意啊,我听你表姐说你要做生意?”寒暄了一阵,苏宏雅把话切入了正题。
苏写意咽下腐竹,头轻点了一下,“代理了个红酒牌子,做着玩儿打发时间。”
“想打发时间就去公司,那是你爸爸的心血。”苏宏信不由道,似乎很看不上侄女的小家子做派。
苏写意不为所动,“我又不缺钱,每年分红足够我花了,公司乱七八糟的,事儿又多又麻烦,想想都头疼。”
“真是孩子话,哪家公司不是这个样儿?”苏宏雅□□脸,柔声说,“你是你爸爸唯一的孩子,公司本就该是你的,你别怕,二叔跟姑姑都支持你,咱们三家股份合起来也是不少的。”
苏写意笑笑,“二叔姑姑,公司虽然是我爸拼出来的,但也不是他自己单枪匹马的功劳,不说别人,只咱们家,大伯当初可是把家里房子都抵出去了就为了给我爸周转。”
“那时谁没出一份力,就连你姑父一个外姓人也曾替你爸借了不少外债差点被人告,”苏宏信皱眉说道,“但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功劳大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公司是你的就该是你的。”
“但我不想要啊。”苏写意轻飘飘一句话差点没把苏二叔给气死,苏宏雅也拿这个侄女没辙,两人轮番做思想工作都没用,简直烂泥扶不上墙,最后当然不欢而散。
家里清静下来,苏写意看着已经合上的大门,冷笑一声。
雪下了两天就停了,在城市当然很难积雪,第三天苏写意重新恢复每天或早或晚到店里去看一看的活动。
这天上午,4s店打电话说那辆法拉利小跑已经修好,询问苏写意自己去开还是让店里人送。苏写意想着家里存粮不够了,自己常去的商超就在4s店附近,就说自己去开。
但孽缘往往开始在不经意间。苏写意刚开到爱车前后不到十分钟,方向盘都没捂热呢,车就被追尾了,然后下来一看,好么,冤家路窄,驾车的是那个‘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