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都城到平安县,距离颇远,尽管马夫已然是快马加鞭,却还是无法赶在夜色渐浓时到达。
此次出行,欧阳靖华只是带了两个暗卫,甚至他并没有让小翠随行照料,可便是无人照料他也悠然自得。
马夫领着我同欧阳靖华到了附近的一家客栈,客栈瞧着甚是俭陋,茅草搭起的客栈,唯有挂在柱子两边的灯笼显得亮眼,这两盏在夜色中摇曳的灯笼,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客栈的俭陋未让欧阳靖华有一丝不满,显然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能有一处安身之处已是不易。
只是夜里风凉,白日里我又穿得单薄,出了马车更是感觉一股股阴冷的风不顾一切地往我身上钻。
欧阳靖华吩咐马夫安置好马车,便从包袱中取出一件披风,走近我,十分自然地将披风往我身上披,那散发着暖意的手落在我敏感的脖子处,灵活的手一动,便将披风系好。
因着他的披风,那锲而不舍的冷风终于不再拼命地往我身上钻,我的身子也渐渐有了暖意。
我看着暴露在冷风中的他:“你不冷吗?”
他微俯身,将冷风中我凌乱的发撩到耳后,嘴角上噙着的笑意很暖很暖:“到了平安县,我带你去玩可好?”
阴冷的风一吹,吹得他的衣摆飞扬,吹得他的墨发飘动,他挺立在寒风中,似一颗坚韧不拔的松树。
我却觉得,他莫约也是冷的。
我直接拉过他的手,一边往客栈里走,一边说道:“好。”
我以为他的手会很冷,可,却是很暖。这样的感知使我晓得他当真不冷,也当真无需我为他暖手,我松了力道,想放开他的手,他却反手将我握住。
见我抬头看他,他蹙眉道:“你的手太冷。”
进了客栈,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扬着浓浓的笑意,扭着腰身向我们靠近,她直接忽视站在欧阳靖华身边的我,目光牢牢地锁定欧阳靖华,笑得甚是妩媚:“呦,公子可是要住宿?”
我手心的温度已然渐渐回升,很快一层象征着不适的薄汗在我同欧阳靖华交握着的手弥漫开,我轻蹙眉,十分自然地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
老板娘含笑注视着这一幕,捂嘴笑道:“哟,姑娘这是吃味了?”
吃味?
我微歪着脑袋等待着欧阳靖华同我解释何为吃味,可他却并没有解释的意味。
他从袖中掏出银两递给老板娘,不紧不慢道:“两間上房,再备些吃食送到房内来。”
说完,又掏出帕子,一言不发地执起他方才握着我的手,浅笑着专注地为我擦拭掉方才那沾在我手上的薄汗。
注意到这一幕的老板娘,那笑得妩媚的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她拿着银两,笑着同身后的小二道:“听明白了没,赶紧利索地带客人去厢房。”
小二一俯身,麻利地应下。
客栈之内也有三三两两的食客,他们均是粗布麻衣,饱经苍桑的眼眸,总给人不怀好意的错觉。
从我和欧阳靖华踏入客栈开始,就时不时有火热的视线扫向我同他,司况曾同我说过财不外露,我猜想,兴许是我同欧阳靖华的衣着,以及他方才掏出的银两,使得他人注意。
他人的视线欧阳靖华自然也有所察觉,他不动神色地往我身边靠了靠,遮挡住了大部分望向我的火热目光。
欧阳靖华垂眸略一沉思,浅笑同带路的店小二道:“只要一间厢房罢,多余的钱也无需退了。”
小二略微一愣,呆愣的目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靠着我很近的欧阳靖华,耳根一红,略微羞涩地应着:“晓得,晓得。”
欧阳靖华下意识地侧脸看我,这一看之下,原先面上莫名的潮红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转过头看着店小二:“只管带路。”
声音破天荒地带着点冷意。
小二敛了神色,恭敬道:“这边请”
这时,客栈之内响起一道粗矿的声响:“住宿,三间房,动作麻利些,莫要磨磨唧唧。”
我转过身时,恰好看见一锭金子呈抛物线的形式划过空中,稳当地落在老板娘站着的桌前。
那长相粗矿,裸着上半身,身体健硕的男子,抛出金子时的力道过轻,太会导致这番动作过于缓慢,而我一向喜快。
“阿健”一声轻斥响起,一名身着一袭青衣瞧着儒雅的男子慢步走进客栈,对方才抛郑金子的男子道:“说话时,切记得体些。”
我收回视线,却发现欧阳靖华也正在看向门边,那双含着浅笑的眼眸闪过一道亮光。
瞧见我同欧阳靖华均看向门外,小二道:“咱家这家客栈地方偏僻,过往之人鱼龙混杂,姑娘和公子夜里也该警惕些。”
欧阳靖华垂眸轻轻一笑,看着我的眼眸亮晶晶的:“她自会护我周全。”
被噎住的小二:“……”
我:“……”
进了房,用过晚膳,我捧着茶杯暖手:“方才你可是认得那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
在烛灯下百~万\小!说的欧阳靖华闻言,未曾抬眸看我一眼:“嗯。”
“怪不得方才你盯了他许久”察觉到手中的茶杯传来的温度渐暖,不再那么烫人,我走近在昏黄的烛灯下,朦胧中带着别有一番美感的欧阳靖华,将茶杯塞在他手中。
对上他不解的视线,我指了指他的略微干裂的唇:“我想,你莫约是渴了。”
他本该显得迷茫的脸染上了浓浓的笑意,他将茶杯握紧,抵在唇边轻饮。
木门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不一会儿传来店小二的声音:“热水已备好。”
我走到门边,开了门,侧过身子,让店小二拎着一桶热水走进房内,桶内的水很重,也很热,腾升的热气蒸红了小二的脸,就连提着水的手也暴起青筋。
小二将热水倒入屏风内的浴桶中,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往浴桶中添了添冷水,待水温合适了,便提着空着的木桶离开。
我从包袱中拿出要穿的衣裙,将其挂在屏风上,此时的欧阳靖华亦放下书册,指腹落在太阳穴上轻揉。
我将插在发髻上的发簪取下,任由三千青丝披肩散落,亦落在解了外袍,外袍跌落在地,我发觉有一道视线注视着我。
我顺着视线望去,瞧见烛光下,欧阳靖华冰冷的脸,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询问道:“你一直都这般不分场合的吗?”
我蹙眉,疑惑地看着他。
他冷着脸,猛地站起身,从外边重重地将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