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娅儿被宁栖牵着手,浑浑噩噩地一点一点远离亦桉,宁栖同亦桉说话的时候,似乎从未想过隐瞒她半分,所以方才宁栖所言,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自动将宁栖所言理解为,无论如何,宁栖均不会放过她的。
她委实不明白,宁栖这般是为何,她也委实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在宁栖眼中十恶不赦之事,才会遭到他如此“厚待”。
直到看不见了亦桉,她才半垂着眼帘,低声询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话问完,她才思及宁栖曾经说过,不许她再提亦桉半句,若是提了……
若是提了,该当如何,她却是不甚记得。
宁栖神色不明地低头看她:“他如今不是阿捡,顶着亦桉的身份,这世间,又有何处是他去不得的?”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绣花鞋,轻轻地哦了一声,便没有了言语。
他是亦桉,不是阿捡。
他是那都城之中三朝元老之子,也是一心一意护着朝廷的人。
如此说来,他同瞳幻宫,也只是敌手。那么他为何会出现于瞳幻宫,大抵同那江湖所言脱不了干系。
江湖所言,瞳幻宫中暗藏宁氏的秘密,江湖所言,宁氏武艺同断崖武艺相互抑制。
那么多的江湖所言,可又有谁想得到,如今瞳幻宫的血脉不过剩下她一个,又有谁想得到,掌握着秘密之人,是宁氏后裔。
她微微偏头督向宁栖,瞧见宁栖一副懒散的模样,只觉好笑。
原来这普天之下,令人趋之若鹜的,却掌握在一个少年的手中。
宁栖忽然慵懒地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之上,低着头把玩着她那莹白的手指,含笑问道:“你可晓得,上一回,在都城,我为何没有动手。”
上一回,在都城。
便是在她双眸失明之时,宁栖揽着她,在高高的屋檐处,她望见那相拥亲吻的两人,以及那明亮的灯火。
此前,此前宁栖在她耳边道:“你若是看得见了,我杀了他可好?”
那场景是她近来于脑海中常常浮现的,此时此刻,再想起时,却多了一抹玄色的影子。
原来那个时候,原来在她如此狼狈的时候,还有宁栖这一号人物陪着她。
虽然宁栖此人委实不善,不过这样很好,至少,至少当时的她看起来,并不是孤单一人。
她回答得随意:“你要做什么,从来都是随意的。你若是将想法说出来了,做的可能性却是不大了。”
她不过说说,宁栖也晓得她不过说说。
宁栖轻轻捏着她的玉手,抬头笑得纵容:“你如今,倒是学会对我敷衍了。”
她面色不变地看着宁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手指头:“反正,我也猜不透你。”
既是猜不透,也是不想猜。
“我只是想”宁栖那一贯黝黑的眼睛有点淡,他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只是想,他对你如此有用,留着也是好的。”
她灰白着脸色,不自觉地望向宁栖,眼中一闪而过的防备却还是被宁栖捕捉。
似觉失态,她勉强一笑,幽幽地转头:“我同他,早无干系了。”
早无干系了,她清晰地晓得那人不是阿捡。
所以,无论宁栖想要利用她同阿捡的曾经来做什么,她希望是无果的。
仿佛是听出了她言中之意,宁栖妖孽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力的冷笑:“呵,娅儿,你怕我动他?”
她没有说怕,也没有说不怕,可这短暂的沉默早就无需多言。
宁栖半垂着眼睑低低地笑着,这笑声却不带一丝笑意,他将身子离开柱子,骨节分明的手那么一转,十分轻易地便与李娅儿十指相扣。
她被他扯着走,十分迷茫地侧头瞧着他低笑的模样。
金色的余辉洒在宁栖精致的侧脸上,将他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映得更为白皙。
其实,那么一看,宁栖这人,不疯不颠的时候,还是,很耐看的。
“娅儿”他边拉着她走,边轻声说话:“你猜,他会何时来找你?”
她猜?
她偏过头,不再看宁栖:“不是阿捡的亦桉,又何必来呢。”
再者,一向被朝廷所厌恶的瞳幻宫,怎么可能会让亦桉心喜,只怕,这段时光,他会恨不得从未有过。
她逼着自己从思考中回到现实,顺从地跟随着宁栖不紧不慢的脚步。
她此刻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同宁栖的手居然十指相扣,也不知何时,她居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只是无所谓罢了,怎样都无所谓。
哪怕身边是宁栖,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