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越人跟着守卫军的马夫,鬼头鬼脑地走出了军营,自从知道身体原主人被谋害之后,他就不想离开军营,可没办法,他眼下被派出来收割喂养马匹的草料。对于原主人之前发生的事,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所以在夜鹰多次询问的时候,每次他只能看见对方失望的神色。
好在娄越人没有遭遇到什么,跟着马夫收集草料也不算什么难事,只有个村民打扮的家伙曾经走过来,打量了娄越人几眼。对方似乎认识娄越人,不过娄越人却不认得那人。在看见娄越人越来越警惕的眼神,那人就转身离开了。
上午收集了草料之后,下午还需要把草料晾晒,然后打碎,一整天的劳动让娄越人感觉疲惫,他决定晚饭之后马上就休息。
大洼镇的驿站中,村民打扮的家伙走进了房间,对着南岭秋和雪蛇微微弯了弯腰,然后低声说道:“两位大人,有个叫臭蛋的村民没有死,他还活着,我刚才看见臭蛋跟着守卫军的马夫出来收集草料。”
见雪蛇挥手,村民走了出去,南岭秋拍了下脑门,急道:“这下坏了!还有个活着,完了,那个人会举报我们。”
南岭秋本来昨天还希望村民都活着,眼下有个本该被吊死的村民还活着,他立刻忘了昨天的烦恼。
雪蛇冷哼了一声,喝道:“冷静!就算那个人还活着,那也没什么,他是一个村民,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如何杀死他的,守卫军还是没有证据。”
对!对!南岭秋长长地吐了口气,自己太沉不住气了。那些村民根本不清楚雪蛇的手段,他们就连死也死的稀里糊涂,有一个没死的,也不会有什么证据,只要没有证据,就算那个白眉的夜鹰知道是自己做的手脚,她也不敢随意抓人。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雪蛇阴冷的声音说道:“夜长梦多,不能再等了。晚上我就想办法,杀了那个村民,杀了守卫队的所有人,包括那个夜鹰。”
南岭秋睁大了眼睛,又是杀人,而且杀了所有的守卫军,那可是三十多名士兵,还有个超凡的队长。
“不!不行。”南岭秋急忙阻止道:“我们不能干没有把握的事,你杀不了那么多人,一旦暴露了,我们无法逃脱军部的追捕,不,不,就算是南岭家族也不敢和军部作对,到时候我们都完了。”
雪蛇发出低沉的笑声:“谁说我亲自动手的,那个军营里的村民会帮我们杀人的,到时候就算是失败了,我们也不会暴露,这叫借刀杀人。放心吧,我可不是个莽夫。”
借刀杀人?!南岭秋忽然有点明白了,凭借雪蛇的超凡能力,他可以做到这一点。上吊而死的村民都被雪蛇下过药,雪蛇能够控制他们的一举一动,才能让他们上吊自杀。那个死而复生的村民的药效还在,雪蛇可以控制那个村民做事,这样就算失败,自己两人也不会暴露。
夜幕降临,长城守卫军的队长夜鹰巡视了整个军营,她已经巡视过了一次,不过她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所以再一次带人巡视过军营的防卫。
等到夜鹰带着铁柱结束了巡视,她返回住处的时候,就在军营的外面荒野中,躲在土坡后面的一个人正张着耳朵,倾听着军营里的动静。
“她回去了。”他说道。
南岭秋点点头,这个人是家族派来的传讯人,特别擅长倾听,能听到几里地内的说话声。
雪蛇低声道:“再等一等。”
过了一会儿,雪蛇挥挥手,几个人影从土坡后面爬出来,悄悄靠近了军营。
军营里,士兵们已经纷纷睡下。娄越人躺在马棚里,他劳累了一天,早就觉得困顿,很快就睡着了。
就在迷迷糊糊之间,娄越人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爬了起来,然后站了起来,走出了马棚。娄越人已经醒了,他看着自己在军营中悄悄地走动,他不想这样做,可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指挥着自己。
隔着石墙,黑暗中军营外面的人悄悄地把一样东西抛进了军营,发出啪地一声轻响,就像狸猫踩断了树枝,在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军营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声响动。
夜色中,一个黑影在军营中静静地走动,慢慢地黑影走到了石墙附近,这个黑影弯腰捡起了一包东西,然后揣进了怀里。
娄越人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捡起了一包东西,然后又迷迷糊糊地走向了一个方向。
不!不能这样了!眼看着自己走向了厨房的方向,娄越人忽然就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现在有人在控制着自己的行动,这个人就是杀了村民,杀了自己一回的那个人,他能做到控制村民自杀!而现在他控制自己的身体捡起了一包东西,去厨房,他要利用自己做什么歹毒的事。
娄越人心中越来越急,最后他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左手,娄越人不再关心其他的任何事,开始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左手上,然后慢慢地,他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左手掌心里有一股力量被调动了起来,然后他觉得自己再次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这时候,娄越人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推开了厨房的门,走了进去,已经走到了水缸前。然后娄越人从怀里摸出那包东西,打开外面包裹着稻草,露出了里面的一条不长不短的绳索和一个纸包。娄越人把绳索收进怀里,打开了纸包,对着水缸,把里面的大部分粉末都抖动了进去。
做完了这些,娄越人走出了厨房,然后走到了庭院中,他站在了院子里的一株树下,取出绳索挂在了树上,然后利落地打好了解扣,踩着石头,伸进了脖子,把自己挂在了树下。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夜色中的雪蛇暗自赞叹了一声,这是自己的杰作。他兴奋地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布偶”能力,结束了精神操控。然后挥挥手,几个人影悄悄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军营中的树下人影动了,人影很容易地把绳索从脖子上取了下来。娄越人已经感觉不到了对自己的控制,而且他猜对了,那人是控制了自己的思维,让自己下毒上吊,他没办法看见自己的行动,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感受。所以在刚才上吊的时候,已经取得了身体控制的娄越人轻松地作弊了,骗过了对方。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娄越人心中发出了一个冷哼,他决定了,必须铲除掉对付自己的人,已经两次要置自己于死地了,谁能保证没有第三次,他必须反击。
娄越人想好了说辞,就大步向军营靠向长城的位置,在军营的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木房,是队长夜鹰的住处。
深夜中传来脚步声,夜鹰立刻警醒了过来,然后她就听见那个人停在了自己门前,并且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感受到外面的普通人的气息,夜鹰放松了全身的戒备,她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而起,然后打开了房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那个死而复生,忘记了自己名字的年轻村民。
难道他想起来了?才在深夜找自己?夜鹰突然有了些期待,怀着期许看着这个村民。
年轻人有些慌急地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夜鹰队长,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有人想杀我,有人想杀我。”
夜鹰把年轻人拉进房间,关上房门,并且把年轻村民按在了椅子里,还没忘记给对方倒了一杯水,尽量安抚着说道:“你慢慢说,有我在,没人能再把你怎么样。”
夜鹰问道:“首先,你叫什么名字?”
娄越人差点愣了一下,你不是应该问正事吗?怎么反倒问我叫什么名字?娄越人咽了下口水,说道:“我叫越人。”
他抛弃了自己的姓,只留下了名字,因为他发现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是只有名字而没有姓氏,他这个普通的村民肯定也不会例外。
“月银?”
夜鹰点点头,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那么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你?”
越人皱了下眉头,这还用问吗?谁好好的会上吊,他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我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就是想上吊自杀,然后就上吊了。”
尽管描述的不算太清楚,夜鹰还是明白了,这和她的猜测差不多,是受到超凡能力的控制,一种精神操控,精神引导,或者是精神暗示,很多类似的能力能做到这一点,肯定有个超凡者做了这件事。
“你知道是谁吗?”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夜鹰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证实的事。
“我不认识他。”越人摇了摇头。
夜鹰沉默了,那个超凡者不管使用哪种能力,都不会让村民见到,他只需要远远地进行操控,所以这个村民没见过那人是正常的。
见对方不再询问,越人却有点着急了,他不想谈话就此结束,那么事情不会解决,谁能保证暗中那人不会再想办法杀自己,自己招谁惹谁了。
越人组织了下言辞,试探着说道:“夜鹰队长,这件事您肯定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吗?没准受到您的启发,我会想到什么遗漏的地方。”
夜鹰惊讶地看了眼前的年轻村民一眼,她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和其他村民不同,他的眼神专注清澈,他的脸上没有其他村民那种愚昧麻木的神情,而且他用到了敬语,他的言辞优雅得体,他的思路敏捷,主动地要配合自己。
夜鹰打量了越人几眼,然后就说了出来,她说到了来自三阳城的商人,南岭家族的南岭秋带着一伙人,那个商人执意要自己放弃大洼镇附近的帝国领土,甚至南岭秋试图贿赂自己的事,她也说了。最后她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应该是南岭秋那伙人杀害了村民,胁迫长城守卫军和村民放弃大洼镇。
越人暗自同意了夜鹰的推断,如果夜鹰说的是真的,那么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件事肯定和南岭秋那伙人有关系。
越人立刻建议道:“肯定就是南岭秋他们杀害了村民,您应该立刻调集士兵抓捕他们,给他们治罪,为村民报仇。”
“不!”夜鹰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测。”
“那他们一伙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夜鹰随口回答:“就住在大洼镇的驿站里,你是应该知道的。”
越人点点头,说道:“我是曾经看见过他们。”
然后他郑重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曾经看见过南岭秋,我还看见他身边的一个人跟着一个村民,然后那个村民第二天就死了。”
夜鹰白色眉毛挑动了一下:“你真的看见过他们的人跟踪过村民。”
“是,我看见过,我可以作证。”越人说道:“你现在有了证人证词,抓人吧。”
夜鹰还是摇头,越人大声道:“我可以作证!以后有人调查起来,我也会为您作证!”
见对方还是摇头,越人叹了口气,这个队长太古板了,还要什么证据,把人一抓然后挨个审问,证据不就都有了。自己已经给了她抓人的借口,而且说明了愿意一直承担责任,就算抓错了,责任也在自己,她还不把握住机会,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见夜鹰一直沉默不语,越人站起来,准备离开了,他最后回头说了一句:“对了,刚才我睡醒了就恢复了记忆,才急冲冲地找您汇报。然后在路上,我还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进了厨房,我觉得有人要对守卫军下毒,所以您最好查看下厨房的水缸。”
说完,见对方没有反应,越人只好推门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的夜鹰才站起身,刚才的对话让她很苦恼,这个小子后来几乎一直在说谎,这是她的敏锐的观察力,是她的能力之一。他说他曾经看见过南岭秋,是说谎,他说他能作证,还是说谎,就连最后他说有人影进了厨房,还是说谎。这个人一直在说谎,可他没有恶意,他就是想为自己抓捕南岭秋提供借口,可她不能这么做。
回到马棚的越人苦恼地躺倒在了干草上,他本来以为自己很轻易就能说服夜鹰,可是没有,这让他自信心有些受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