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王就做了一回黄雀。
是在晚上醒来的,因为特别暗的缘故,眼睛轻而易举的就睁开了,呆愣愣的看着房梁很长时间,一是才彻底回归,太久没有运动,身子好像都不受石化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和魏冉四目相对,那人大着肚子在那绣花,也不知是鸭子还是鸳鸯,总而言之挺丑的。
两个人看了彼此很长时间,怕是都觉得是个梦。
他好像只是睡了个午觉,就是嗓子有些痛:“水。”
魏冉将绣花的东西放下,就去给他倒了杯水,在他喝水的过程当中,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说:“你躺床上装死的时候是我给你撑起来的,你活了就去自己撑,我快生了。”
秦王有些复杂,伸手去摸了摸大肚子,“一觉醒来,我要当爹了?”
“感觉很不真实对不对?”魏冉一把将其手打开,凉凉的说:“能不能生下来让你当爹还是两说?如今外边儿人都在虎视眈眈,说不准我就得带着腹中骨肉上个吊,一起命丧黄泉。”
“晦气。”秦王还是不喜欢听她说话,难听的要死。当然,也知道她是故意恶心自己,所以更加讨厌。然而就是这个极为讨厌的女人救了自己,可以说是一段孽缘了。
他静静的在那坐着,就好像是在思考人生一样,这对于很暴躁的秦王来说是极为少见的。这些日子生死关头走一遭,身上好像少了很多人的气息,阴沉沉的,不是那种背地里捅人刀子的阴沉,而是愤怒起来伏尸百万的阴沉。
换句话说,是想杀人。
魏冉也不打搅他,因为也在想该怎么杀人,这些日子受了太多的窝囊气,就是因为身份缘故少了一些正大光明。如今竟然能撑腰的男人回来了,那么该报仇报仇,该杀人杀人,手起刀落,手都不太软了。
他魏冉就没受过这些窝囊气。
秦王其实也不准说在想杀人,他想要将自己所发生的事情屡屡告诉对方。也未必是想要告诉魏冉,纯粹就是心里憋屈,总要有个人说一说。
“言太后杀我。”
“我知道,我还叫人射箭,提醒你不要去相信她呢,你不也没信我吗?”
秦王沉默了一阵子,脸上都是疲惫之色,甚至透着一些委屈:“她根本就不是我生母,杀我杀得真痛快。”
“你至少有一阵子认为你生母活着,我娘可是生我难产,连个面儿都没见着过。我爹的女人多的数不胜数,我兄弟多到数不胜数,我是长公主,可也没用。”魏冉难得的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跟你说这些伤心事就是告诉你,我当初的处境可比你艰难多了,好歹你是个男人呀。属于你的,谁想夺走,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的嗓子仍旧有些沙哑,低沉的笑了:“你这主意好,把他们都杀了。”
那些个背叛自己的人,通通没有活着的必要。
这是一场血腥的对话,却是最近这些日子最痛快的对话,身在乱世每个人都有难处,能够伸展拳脚才是最好的。
“魏冉……”秦王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肚子,对于腹中的孩子极为的陌生,甚至没什么感受,但还是说:“我们秦人知恩图报,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只要你生下的是个公子,他就是我的继承人。”
魏冉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你以为我的那些哥哥是怎么死的?既然你肯放下这句话,那我也给你个承诺,孩子随便生,只要不威胁到我孩子的利益,你生一窝我都不管。”
他的身子向后靠,整个人都有些脱离,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魏冉也不再说什么,坐着有些窝的荒,想要下地走两圈,这才刚走到门口,就瞧见有人走了进来。
要离脸上都是血,手中拿着个木盒子,木然的展开了:“寻欢的。”
秦王一听见这个名字,立即睁开了眼睛,下地走了过去,只见那盒子里面放着一节手指。
要离木然的看着他:“你活了?”
“我没死。”他指着盒子道:“把事情的始末说清楚。”
要离复述了一遍,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从始至终都非常的茫然,有些不大能理解,更不懂得寻欢为什么突然将自己的小母手指头切下来,又交给了自己。
但是秦王明白,脸色非常的复杂:“他以一个手指为代价,逃脱这个漩涡。”
对于寻欢是复杂的,在得知这人居然是自己兄弟的那种警惕感还没生出来就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如今醒来却发现对方想要逃出这个漩涡,这份复杂真的抵达到了极致。
再陷入那死一样的寂静当中时,魏冉是最清醒的那一个,冷眼旁观那个盒子:“寻欢的脱身之法,倒是能让咱们用一用。”
人在发疯的时候,智商是下线的。
所以也就有了之前的一幕幕,全部的内斗。
言太后要放火烧宫,引孙处来,那就成全她。
秦王便在这个时候离开去调兵遣将,成为最后的那个黄雀。
当这只“黄雀”骑在马上驾临的时候,言太后的眼神是呆滞的,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满是遗憾的摇头:“我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没看着你死透。”
“死了,我已经被你杀死了。”秦王勾起嘴角,那深邃的眼眸中展现着自暴自弃的疯狂,以及隐藏在深处的痛苦悲伤。
他真的很想大声质问,养了那么久的孩子,她下手就没一点心疼么?
可是真的不需要问。言太后就立在那,除了惋惜没彻底将人杀死以外,连一点不能面对的内疚都没有。
那过往的相处都成了可笑。
“你母亲只是个不受宠的少使,我从未将她放在眼中,可没想到那个愚蠢的女人成了我一生的绊脚石。”
那个不聪明不受宠的女人居然诞下男婴,窃取了本该属于长子的位置。男婴长大以后,毁了一切。
当初的言女怎么想得到呢?
秦王看着这个女人,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其实他的伤口已经恢复好了,可是在看见这个女人以后,那股疼意蔓延全身,甚至忍不住抽搐起来。
既然不喜欢自己,那么干脆当初就不要对着好。既然已经那样好了,又何必说出今日的不喜欢?
他生生将喉咙里的一口血含住,不断展现面色的淡定:“你出身卑贱,本就不配王后的位置,自然也不配日后的太后,所以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我会将我母亲接回来,她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言太后听着这话顿时就笑了起来,笑的厉害:“那可糟糕了,我已经派人送去一杯赌酒,此刻怕是已经灌下去了。”
秦王再也崩不住,飞快的抽出一支箭,照着她就射了过去。
那箭矢如光般迅速,嗖的一声直接穿透身体,鲜血四溅。
秋水应声倒地,这支箭足以要了她的命,那眼睛都没阖上,瞪得大大的。
“秋水!”言太后尖叫着唤她的名字,可是没有用。人死了就是死了,就是那一瞬间的时间,生命就已经消逝。
秦王在看她悲伤的时候,突然痛快了许多,同时很疼,她能那么珍视一个奴才,却能毫不留情的将刀子捅进自己的怀里。脑袋瞬间开始作痛,疼的似乎四分五裂一般。他面容逐渐狰狞,抬起手来,用力一挥。
士兵拿起弓箭,纷纷像中央的那个位置射去。
言太后看着满天箭雨,从未想过报应的速度来的这般快。方才孙处就是被无数的兵器扎成筛子,如今是她了。
一支箭,两支箭,三支箭——
她的眼瞳在放大,那绝望的大喊:“我当初是真的想待你好。”
感情是做不了假的。
秦王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声音都喊破了:“停,别射了!”
可是现在就算是停下了,又有什么用,那人跟刺猬一样,嘴角含笑的倒了下去。
四处都是死人,她是造成的罪魁祸首,索性如今也躺在死人堆里。也许还算有些安慰,毕竟孙处就在她不远处。
同样死于非命。
秦王是真的很疼,他跳下马,拼命的想看言太后是否能够活过来。他是真的信任这个捅了自己一刀的母亲啊!
“言太后真狠,临死不忘说那一句,让他痛苦。”魏冉倒在要离怀中,整个人疼的近乎晕厥,但就是能冷静的判断出敌人目的。她挣扎着从要离的怀里爬出来,缓缓的走到秦王身边,沙哑的说:“后来得知自己儿子活着,言太后也是真的想杀你。”
秦王抬头,看见她浑身都是冷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站起身来,扶住她,吩咐道:“废太后言女意图勾结孙处谋反,今已拿下,将其分尸扔入乱葬高,不得下葬!”
死者为大,尘归尘,土归土,不许下葬已经是死后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魏冉翻白眼:“别管她了,我要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