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在西六宫,想要离开宫廷,正好横穿御花园。
正是二月初,绿了树,红了花,京都花如锦,多少工夫织得成。
今日初晴,昨夜的新雨乍洗褪胭脂,整个御花园因为那稚嫩小草拼命生长而显得欣欣向荣。
两岸花海一片,中间道路铺着福寿安康字样的彩色鹅卵石,两人走在其中,交谈对话。
“还请你不要见怪,阿冉这人并不坏,只是性情那般,若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你也别计较。”虽然眼下面对的是无权无势的小姑娘,但是兰容若仍旧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面带温柔的微笑,细心的帮着解释。
要离仰着头,神色很淡然:“不高兴发脾气很正常,你都不会生气,我又怎么会生气?”
兰容若随意的将碎发别再耳后,轻声细语的说:“那就好,要离的心胸很宽阔呢,不愧是跟在那位身边的人。”
很多人都知道,连城有一位好朋友,是学识渊博之人,只是单薄名利,从不肯入朝为官,更不会为谁效力,但没有谁会因为这位先生无权势在身就敢轻慢。
他不要,不是得不到,而是不想要。
要离知道他是谁,就是逍遥,慢吞吞的走着,不以为然:“他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还会抢我的糕点。”
兰容若灿然一笑:“庄子倒是很可爱呢。”
要离微微一怔,便知道她弄错了:“我跟随的人叫做逍遥,并非是庄子,你弄错了。”
兰容若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说:“让你见笑了,我脱口而出了别人。”
“无妨,不过庄子不是好人,还是别和逍遥联系到一起好了。”要离跟在逍遥身边倒也学到了很多,比如说百家争鸣,各自为理念而修行着。庄子和逍遥一样,都同属于道家。
同样的学派,不同的人,差距真大。
兰容若略带困惑的微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随意的眺望,花红柳绿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再好的精致百遍总是看的够的。
就在这美丽却俗套的精致当中,注定有人成为一抹靓丽的景观。
那千里池边有人孑孑独立,风吹罗带,别有池塘一种幽。
兰容若远远便停步,似乎在确定那人是谁。要离已经开口唤:“兰花公子?”
倒是将人认了出来。
“兰花公子是诨名,他很忌讳别人这么叫。”兰容若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依依上前,面上含笑:“宇文公子也被宫里的乱花渐欲迷了眼?”
“花的确好看,但是太好看的东西总是让我有一种摧毁它的冲动,所以兰小姐的到来解救了它。”宇文毓对兰容若点头示意,对于这位未来的王后客气有余,亲切不足,这就是最好的对待方式。本想客气一句就离开,却忽然余光掠过一个少女,少女自个高了一点,高高瘦瘦,巴掌大的脸蛋,小麦色的肌肤,眼睛黑的阴森森,盯着人的时候肯,让人无端升起一股凉意。
他动了动唇,眼瞳惊喜的放大:“找了你很长时间,你怎么在这?”
“进宫看魏冉。”要离有些不大理解:“你找我做什么?”
宇文毓勾起嘴角:“自然是还差你两个糖人,我不欠人命,也不欠人钱,更不欠人糖人。”
两个人对望,池塘,清风,花满地。
就这个场景来说,还真是久别重逢最好的地方。
兰容若像个局外人一样格格不入,她很惊讶,这个小姑娘是因为跟在逍遥跟前的缘故么?怎么两边都认识,看上去还很熟络。不过她是个聪明人,纵然好奇也不会去询问,知趣道:“王上还在等我过去,我就先走了,劳烦宇文公子将要离送出宫吧。”
宇文毓客气的拱手,转过身来道:“你叫要离?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叫你梨子好了。”
要离张望着兰容若离开的背影,有些不大得劲儿,对方忽视兰容若而盯着自己,还被拦下,超级不自在,对着人认真道:“我不用你送,来了一次,认识离开的路。”
“不行,兰小姐要我送你出宫。”他捂着嘴咳嗽了一下,站在风口还是有些怕凉,但却没有要挪动步伐的意思。
要离眨了眨眼睛:“你看上去没有尊敬她的意思,大概也不需要听从。”
也不能说没有尊重,只是有点淡。
两人各自出身世家,会成为礼王身边的亲近之人,可以和礼王亲近,而他们之间最好能多疏离有多疏离,王者的多疑之心,从来容不得人小觑。
“想跑?没门。”宇文毓一把就捏住了她的手,眼中闪烁着寒光:“你和魏冉是什么关系?”
要离瞧了他一眼,反手一个拧杀,他胳膊没力气,别了劲儿,疼“哎呦”一声,眼瞧着自己的胳膊被拧到了背后。要离直接将人按在地上,从背后用膝盖压着,认真的说:“别跟我动手动脚,我会断你手脚的。”
宇文毓咬牙切齿,偏偏弱鸡一样的身子根本动不了,气的嚷嚷:“你个混蛋,就会欺负弱小,若是我没中毒之前,一个小手指头就捏死你。”
许是气极了,那一口血从喉咙里面直接喷涌而出,撒的一地都是,血珠子在草上面打了个转,滑落到了土地里,不见踪影。
她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手。
宇文毓得以解脱,抽出绣帕擦拭嘴角,见她怕的离开,还安慰道:“吐血与我家常便饭而已,不值得你怕一怕的。”
他说的倒是风轻云淡不以为然,能在战场上奔走的宇文将军最后成了一个女孩都打不过的弱者,这期间经历的伤心事儿,又不知有多少呢。
“我听人说,你很有权势,也会被人害么?”要离做到他身边,仔细的瞧着这个羸弱的男子,瘦的弱不经风,脸上是不健康的白皙,五官看着俊美,眼中偏偏没有神采,他缺少了一些东西。
“唔,给你讲个故事吧。不算是有意思,也不算是无聊。大概是我十五岁左右,那个时候我长得特别好看,走大街上总有姑娘扔手帕给我。可是这些姑娘不会嫁给我,他们家里不会同意。因为我虽然出身宇文家,但我娘连妾侍都不是,我是私生子,原名叫做鱼,现在的毓是后改的。其实我不大想改,她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死了,唯一留给我的就是这个名字,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我娶媳妇。”宇文毓坐的大刀阔斧,特别爷们,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我就想,怎么才能有姑娘愿意嫁给我呢?”
谁都不知道,宇文家的宇文毓最初就想娶个老婆,后来实在不行就上战场挣军功去了,他当时武功高强,那些年很动乱,他的军功太多了,多到让他大娘忌惮,就是他爹的妻子。
大娘只有个一岁的儿子,因为年纪太小,变数太多。对这个有能力的私生子很抵触,想了个非常绝的主意,直接毒死好了。
宇文毓没死,但是成了病秧子。后来嘛,宇文家是他的了,过程很血腥,他不会告诉小姑娘。冲着要离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大概就是这样。”
要离听了过程沉默了一会儿,追问道:“你杀了你大娘和弟弟?”
“怎么可能?我大娘活的特别好,一日三餐有人照顾,就是瘫痪了。”宇文毓摸了摸下巴:“我弟弟就更好了,我一手带大,跟我特别亲,对我奉若神明,知道是大娘害我身子羸弱,大发雷霆,气的不和他娘说话。但是我还是会作为孝顺的儿子,带着他去看大娘,大娘每天都要看着我和弟弟手足情深的样子哈哈哈。”
要离觉得他笑的一点都不开心,果然,笑着笑着,他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衣服上面血迹斑斑。她给宇文毓擦了一下嘴角,轻声说:“我可不知道去哪找大夫,你别折腾自己了。”
宇文毓“嗯”了一声,从自己腰畔拽着一块青色的玉佩,只可惜手被什么力气,并不成功。
要离索性帮他解了下来,递了过去:“哝。”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给你的。”
“不用其所好来笼络人心而可以成功的,从不曾有过。”要离把玩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感受,淡淡的说:“比起这个,我更喜欢糖人。”
“这话说得好,不像是你会说的。”
“是逍遥说的。”
听到这个名字,宇文毓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就是连城推荐的朋友么?那个道家德高望重的人才。他眉头微微一挑,难怪这么长时间找不到要离,“原来你是庄子身边的弟子?”
要离一怔,眉头紧皱,已经是第二个了。她的语气不如第一次那么好,有些着急的辩解:“是逍遥,不是庄子。”
宇文毓有些不明白她脾气突然的变坏,理所当然的说:“逍遥不就是庄子么?”
有些消息突然得知,和晴天霹雳有什么区别?
大约是,晴天霹雳不会砸到自己头上。
&26412;&25991;&26469;&33258;&29916;&32;&23376;&23567;&35828;&32593;&32;&87;&87;&87;&46;&32;&32;&103;&122;&98;&112;&105;&46;&99;&111;&109;&32;&32;&26356;&115;&26032;&26356;&113;&24555;&24191;&21578;&235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