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璃便也没有将母后一厢情愿的想法当回事,回到王府怕笑语多想,也没有提起。管他谁想要他纳妾呢,只要自己不想,谁也不能逼他。
第二天,行宫来人,请子璃过去,说是夏梓洵派人来请他去坐一坐,喝几杯。子璃想要带笑语一块去,来人有些犹疑,似乎是笑语并不在夏梓洵的邀请之列。
子璃坚持要带笑语一块去,笑语明白他是怕自己不放心,反而因此愈加相信他,便笑着婉拒了,让他自己去。
子璃说:“你若是不去,我也不去了。”
笑语摇摇头,劝告说:“子璃,他没有请我,我若是去了,他定然心里会笑话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信你,说了信你,便是信你,你去吧,我不会生气的。”
子璃劝说了半天,见她不肯去,只好自己换了衣裳,跟着梓洵派过来的人一起去了。
笑语将他送到门口,摆摆手,笑着目送他的马消失在街口才回去。
子璃来到行宫,果然看到梓洵已经设好了宴席。原来果真就只是一场酒宴,太子和大皇兄、七弟子璃都在。是梓洵为了庆贺自己的身体完全康复,而要谢谢大家的,因为想要畅饮一番,便都没有带女眷,子璃若是带了笑语,反倒让人笑话了。
梓洵首先敬了子璃两杯,以谢他和笑语舍命寻来了良药;又和太子喝了几杯,说是两国交好,日后定当有更好的合作的契机。然后,又分别和大王爷、子霖各喝两杯。大家推盏尽欢,说些男人间的话题,宴席倒也是开开心心的,非常热闹。
梓洵酒量很大,太子酒量也很大,酒过半巡,子璃便有些头晕目眩了起来。想来,也真是喝多了。头有些涨,身体也有些热,他便借口小解,出了前厅,到外面去吹吹冷风,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跌跌撞撞的走到小桥上,坐到桥栏上呆了一会儿,冷风一吹,身上一凉,果然就清醒了不少,可是,喝得实在太多,头还是有些眩晕的。他其实是存心磨滑,想要躲开几轮劝酒,少喝一点,免得回到王府,没有力气收拾小王妃。收拾她,才是他最爱做的事。
想起她的笑脸,心里便暖暖的,软软的,有种特别的甜蜜涌上心头,让他更觉得醉了几分。
“子璃……”身后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低低的唤道。
他慢慢回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是夏沫儿,也不知道她在他身后看了他多久,看那鼻端冻得有些发红了,想必是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院中的宫灯被寒风吹动着,左右摇摆,微弱的光线投射在她的身上,她就静静的站在那柔柔的光晕中。她身上穿的很单薄,也没有戴披风,站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
“公主。”他站起身,客套的见了个礼。
他是王爷,她是公主,虽然身份是平等的,可她终究是贵宾,他凡事都要客气上几分。
她抱住了肩膀,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坎肩上。他马上就看懂了她的意思,可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有去回应她,而是有几分疏离的劝道:“公主,外面太冷,您穿的又单薄,请赶快回房去吧!”
夏沫儿摇摇头,有几分执拗的说:“不…..我不…..冷……”嘴里这么说着,身体仍旧不停的在发抖,牙齿也有些打颤。
子璃仍旧没有脱下身上的坎肩给她。不是他心狠,也不是他绝情,更不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而是他知道,不管她是白茉儿还是夏沫儿,他和她都隔了几重山水几重秋,不能再有半分交集了。若是有了说不清的纠缠,对谁都是一种伤害。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王妃。
“公主还是请回吧!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若是着了凉,势必影响恢复。”子璃又温声劝告道。
“子璃……”她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在胆怯中又带着几分热烈,让子璃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公主,有事请吩咐。”他的口气,依旧保持着疏离。
“子璃……这几天怎么不见你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她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情绪也有些低落。
“公主多虑了,是王妃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本王得照顾自己的妻子。”他将“妻子”二字,说的极重,只希望她能明白。
果然,她似乎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眼中慢慢浮起了雾气,有些哽咽的说:“子璃,我就那般令你讨厌么?”
子璃的眉头愈发的皱的狠了,真想快点离开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着一张和白茉儿一样的脸,现在也有着和白茉儿一样的灵魂,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像,而他的心里,却再也不会泛起曾经有过的波澜了。反而是,她每多说一次,笑语带着笑意的眼神,便在他眼前浮现一次,更加让他坚定了,他该做的是什么。
“子璃……我这几天好想你,我每天都想见到你,每天都在等你,可是……却又每天都活在失望里…..子璃,你曾经说过,这辈子都只爱我一个人,你,都忘了吗?”夏沫儿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声音更加颤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伤心的,还是冻得。
子璃转过头看向水面,冷静的说:“公主,您忘了您的身份了,您不是白茉儿,您是夏沫儿,西蔺高高在上的二公主!”
“不!子璃,我是茉儿,我是白茉儿啊!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啊…..难道,你……你希望我死了么?”夏沫儿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是凄楚的让人怜惜的神色。
子璃仍旧没有回头,静静的望向水面,低声却又坚定的说:“不管您是公主还是夏沫儿,都请您赶快回去吧!过去的都过去了,本就是一场错误,本就是一场利用,过去了,无需再回味了。我们都该更清醒一些。”
“不!”夏沫儿向前迈了一大步,哭泣着说:“子璃,你说过爱我,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我为你挡了毒针,你不该对我这么绝情,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的肉身怎么会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的灵魂又怎么会兜兜转转,找不到归宿?”
子璃不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跟她解释的通,可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实在不想再让小王妃伤心了!
“你给父皇下毒,却阴差阳错害的皇兄中了毒,我怎么可能原谅你?”子璃冷怒的开口,既然你把自己当成白茉儿,那便说些白茉儿曾经做的事情吧!
“不!我不想的,可是,我得为我的亲人报仇!三十多条人命啊!我若是不报仇,即便是死了,又怎么合得上眼睛?何况,你也亲手将剑刺进了我的胸膛…...而我却为你遮挡了致命的毒针!”夏沫儿的情绪有些崩溃,恐怕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我是欠你的,那是因为你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陷阱,将我拉进去了,也将你自己陷进去了。不管你曾经是谁,也不管你的灵魂是谁,你如今的身份是西蔺的公主,请你顾忌一下你尊贵的身份。”子璃提醒道,不想再纠缠了。
“我是为了报仇,我是不得已的……”夏沫儿哭诉着,双肩不停的抖动着。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仇,你到底要报什么仇?你又是谁?”子璃回过头来,突然想起那个令父皇和他都非常头痛的问题来。
“子璃,我现在不想说这个,我不想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依然放不下你,我依然还爱着你…..子璃……我们曾经多么甜蜜,我要用另外一个身份,重新和你在一起……”她的哭声大了起来,情绪有些崩溃。
“够了!”子璃有些冲动的喝止道。曾经的茉儿是多么温柔,多么善解人意,她何曾如此纠缠不休的哭诉过?她,像茉儿,又不像茉儿,不管像还是不像,他都不想再回到那些痛苦的岁月里去了。
“不管你是白茉儿还是夏沫儿,我只说最后一次。我曾经很爱很爱那个温柔善良的白沫儿,当我知道了那一切的爱,都是一场骗局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去爱了。我曾经为之困苦过五年,我也错失了五年美好的岁月,并且后来因此而伤害了我的妻子。如今,我知道了,我那五年的执着,也许最初是因为对白茉儿的感情,可是,爱到了陌路,便不能再回头。我之后的执着,不过是因为我心底的不甘!不甘心被一个女人,戏弄、欺骗了那么久,却再也没有了问个清楚的机会。多谢你的灵魂还在,让我有机会告诉你,我已经不再爱你了,就在你欺骗我,将毒酒递向我的亲人的那一刻,就已经不爱了。”
夏沫儿一边哭泣,一边摇头想要辩解,子璃却又继续说道:“不管你曾经因为什么而利用和欺骗我,都不重要了,我已经不想去追究了。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因为一份不纯洁的感情,去伤害我单纯的妻子。我爱我的妻子,我要忠诚于她,如同她也忠诚于我一样,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公主,保重!”
说着,子璃便闪开身,想要从她身边走过去。而他也确实毫无留恋的过去了,可是,就在他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连忙挣扎,可是她抱得那么紧,哭声又那么响亮,她的身份特殊,身体又没有完全恢复好,他不敢过于用力的甩开她,只好尴尬的掰开她的手,想要挣脱她。
她紧紧抱着他不撒手,哭泣着说:“子璃,别走……我是茉儿,我是白茉儿啊……”
他强行掰开了她的手,将她推开,她却又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他转向她,有些冷怒的低声说:“公主,请自重,请你放开…..”
她哭泣着说:“子璃,你还爱我?你真的还爱我是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双眸紧闭,直直的向后栽去,他大惊失色,生怕她受了刺激旧病复发,白白辜负了笑语用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药草,便急忙伸出手臂将她拦腰接住,焦急的唤道:“公主…..公主……您醒醒…..”
她的手臂还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放,他这么一接住她,两人的姿势看起来就有些亲密了,他有些尴尬,想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由有些焦急起来。
“啊!公主……王爷,您在做什么?”一声熟悉的惊叫,子璃蓦然回头,惊见罗清月居然也在,手中举着一件貂皮领的披风正傻傻的站在不远处,想必是误会了什么。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是,他突然发现,小桥的对面,夏梓洵、太子皇兄、大皇兄、七弟子霖,皆是一脸极度震惊的望着他,还有,他怀中的夏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