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上的女人没有如他所望,原以为,以她那高傲的性子一定是装睡的,望着眉头紧促的人,不由自主的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没有任何温度,没有发热,怎么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苏醒。
“他们都说,你我永不相见,生生相错,却不知,这是你我永生的相守。
我们曾是三生石上的旧精魂,千年相伴,看尽人间尘缘,悲欢离合,生死轮回。那日,佛说你们需入红尘。我向佛问我们的姻缘,佛闭目,“一生只得一面之缘。”
我落于忘川彼岸,生在三途河畔,这里阴郁而凄冷。只有一座桥,和桥上那个年年岁岁都守着一锅汤的老人。形形色色的人从我身边走过,走上那桥,喝下那碗中的汤,又匆匆走下桥去。
问孟婆,那响起的是什么声音?孟婆说,那是铭心刻骨的爱,铭心刻骨的恨,是人世间最没用的旦旦信誓。
孟婆那碗中的汤,叫做孟婆汤,是可以忘记前世的,上桥的人喝下去,便会将这时间一切的恩怨情愁统统忘记……然后等待下一次的轮回。
我问孟婆,“他是不是也会忘了我?”孟婆不语。
我又问孟婆,“我什么时候会开花。”孟婆说,“到了开花之时便会开了。”
时时盼望着花开,盼望绽放最美的容颜,盼望着和他一生一次的想见。
一年一年,我在每个秋彼岸的时候准时绽开,一片片的。我终没有看到他来。
他终究还是来了,在我还没来得及绽放的时候,匆匆的来了。匆匆从我身边走过,我拼命的叫他,“沙华!沙华!”
他似全然失去听觉,就这样匆匆走过,让我连他青衫的角也触碰不到。
我哭泣。孟婆冷冷的说,他不叫沙华!
不,他是我的沙华,三生石上的沙华。在泪再也无法流出的时候,我开始沉默。每年秋彼岸的时候,我依旧静默的开放,送过一个一个来来去去的亡魂。
一千年里,我看着他在我身边匆匆的过,没有停留,也没有看我一眼。这一千年里,他却从没在我盛开的时候到来。
又一千年的时间在一开一落中开始,又走向结束,他变幻着身姿走上奈何桥,端起孟婆的汤。我的泪,流了又流,我的心,碎了又碎,我呼唤他:沙华,我是你的曼珠,你不记得了么?
终于,在一个秋彼岸的时候,在我绽放了白色的花朵的时候,他来了,带着满身的风尘,一脸的憔悴,来到我的身边。我曾以为他又会匆匆的过,匆匆的喝下那让他把我越忘越远的孟婆汤。然而,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竟然放慢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只那一望,心中干涸的泪又如泉水般涌出;
只那一望,便将心中数千年的积郁化作泪水;
只那一望,万般的幽怨都如云散。
又是数千年的等待,数千年的一年一见,他每次回头的一望,都让我心里裂开一道深深的痕,一年一年……不记得这是多少个千年的相遇了,他突然停在我的面前,喃喃自语,似曾相识,似曾相识……
我惊异,心在那一颗彻底碎裂了,白色的花,在那个瞬间惨然的变成红色,如火,如荼,如血……
他受惊般的退上桥去,孟婆汤从他颤抖手中的碗里洒出……
他又在花开的时候来了,在我身边徘徊着,徘徊着,在走上桥头的那一刻,竟然回头,嘴里喃喃,曼珠?曼珠?
我已无泪了。
爱来的很平静,却很震撼,他蹲下身来,亲吻着我的脸,轻轻的说,曼珠,我不会再忘记你,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我恍然的望着他,难道他不记得佛说,我们只有一生一次的相见么?
他笑着看我,波澜不惊的采下一株花藏在袖中走上桥去,我看到他微笑的看我慢慢的喝下汤去。
佛说我们违背了天意,从此永生永世不得相见。他却在笑,笑得很舒心。
这是言景汐以前学文学的时候无聊上网搜查的关于彼岸花的传说,现在竟然在梦里演绎出来了,那个男人的脸模糊不清,确是那样的熟悉。自己是那样的同侧心扉,仿佛真真切切独自等了上千年。
一梦惊奇,就像亲临其境,感同身受,言景汐随着梦里的情节,眼角滑下泪来,随后被遥远的一声声诅咒拉倒另一个梦境,看不清来人,只听得见一声声痛苦决绝的声音,那声音不断地在重复着一句话,“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的相遇,却生生世世的别离,且生生世世的不可忘记。”
“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的相遇,却生生世世的别离,且生生世世的不可忘记。”句句在心,萦绕不绝,梦魇中的言景汐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