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没有睡过好觉。
没想到出了趟国,失眠的症状竟然有所好转,还一夜无梦。
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我抱着枕头,满足地吸了口气,也许我早就该放下,爬起来还没推开窗,就听见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心情更加愉悦。
因为心情好的缘故,所以连带着看不顺眼的陈泽都顺眼了许多,看见他没有再唉声叹气,还十分大方地给了他一个微笑。
眼看他的魔爪要伸向我,我立刻身手敏捷地躲到一侧,不再给他亲近的机会。
连着这么久,我也算是摸清了他,一肚子的坏水,每天不是揉我头发,就是又搂又抱,我的力气终究是抵不过他,每次都被迫屈服,他不但不心存愧疚,还言之凿凿地说,这是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日久才能生情。
而且我还发现他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每当我瞪他时,他不但不回避,反而还与我直视,我严重怀疑他就是上天派来考验我的,尽管我多次表明,我们这样不可能,可他却总笑着说,这世上充满奇迹。
“我得去学校,你不许跟着我。”由于他时不时地做些亲密举动,导致很多人都误会我们是新婚夫妇,而且还是出来度蜜月的。
而那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居然还承认了。
他都是仗着我脾气好的,觉得我好欺负吗?
故而这一次我坚决不许他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经历了这么多,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对爱情不抱什么希望了,更不要说去跟一个一直被当做弟弟的男人谈恋爱,如果是那样,我觉得我会疯。
虽然,如今的我,已经跟疯了没什么两样。
同样是总部派过来的,顾心荔的情况就比我好很多,她每天都是一副笑脸,过得轻松自在,看上去没有一点烦恼,就像不知愁滋味的少女。
然而她年龄比我大的多。
当我愁眉苦脸地望着窗外的雨的时候,她眼睛一眯,笑着说:“你啊,就是想太多,你仔细想想看,人一辈子能够活多长,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你现在真应该做的,就是放下过去,看向未来,否则你永远都只在原地踏步。”
如同醍醐灌顶,我整个人都为之一振,她讲得一点不错,我想我之所以过得这么痛苦、纠结,或许就是因为对过去放不下,同时对未来也不敢抱有什么想法,因为心存畏惧。
看到我表情困惑,她又讲:“我总觉得你心事重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要闷在心里,讲出来会好受一点,想当初我也是像你这样,一声不吭,总把事情埋在心里,久而久之就成了毛病,好在后来借助医师地疏导,逐渐好了过来。所以说人活着还是要向前看,不能总是停留在过去,不是有句话嘛,叫做往事不堪回首,再说现在公司这么器重你,你更该静下心来,好好专注于自己的事。”
我将笔收进包里,有些无奈地道:“你说的我都懂,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有时候,这些道理听在耳里是一回事,真正用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我已经打算放下,不再执着。”
为了避免深入探讨这个话题,我将视线挪向窗外:“不好意思,有人来接我了。”
顾心荔朝我挤眉弄眼:“男朋友?长得还挺帅的。”
如今我已经不想再解释,因为这个问题我也解释过很多遍,解释了人家也不会信,那么,就干脆保持沉默好了。
“别不好意思,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每天都过来接你,而且别的女孩子跟他搭讪,他都不理,可见他多么专一。你得好好珍惜呀,如今像这样专一又帅气的男人已经不多见了。”说着说着,她就叹了口气,从语气里可以听出,此刻她的心里满是遗憾。
昨晚聚餐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同我一样,也离了婚,不同的是,她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结婚还不到半年,丈夫就出轨,而且对方还一直隐瞒,甚至转移财产。
出轨的对象很年轻,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顾心荔感慨,当初她结婚的时候,可是抱着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想法结的,可是短短几个月之间就翻天覆地,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她说,那日那小姑娘穿着一件蓝色长裙来找她时,她是真的慌了,本来,她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这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只要梦醒,一切都可以恢复原位。可偏偏不凑巧,对方都找上了门,还给她下跪,让她成全他们的爱情。
爱情,多么可笑的字眼。
她哭她闹,将所有的招数都使尽了,对方还是不肯回心转意,执意要离婚。
心慢慢地就冷了,而且经常失眠,实在睡不着就爬起来,就搬个凳子在阳台上坐着,这一坐就是到天亮。
“有时候想想,我也挺心寒的,我们刚上大学那会儿就在一起了,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他很宠我,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会以我为重,我们计划了很多事情,比如毕业了去哪里工作,以后要在哪里举办婚礼。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他,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同他分开。”
回想起往事,她的胸口沉闷不已。
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以她为重的男人,转眼间就将她抛到一边,脸上的神情也是冷漠至极。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往事叫她痛苦,连呼吸里都是哀伤:“我同他分手后,一直没走出来,每天都喝酒,还自杀过两次,总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的天都是黑的,不知道太阳长什么模样,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那些过去,就像一道道伤口,每提起一次,伤疤就被揭开,将鲜血淋漓的部分摊开给别人看。
顾心荔喝了很多的酒,脸色绯红,眼神也迷离,但是她说的那些话却被我记在了心上:“你要记住,凡事只能靠自己,不能靠别人,你不可对别人依赖性太强,毕竟人都是贪婪的,自私的,他现在就算看起来对你很好,将来有一天,他想抛弃你的时候,绝对不会心软。”
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每一句都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到底走不走啊,难不成你想在这里生根发芽?”陈泽的话将我的思绪给扯了回来。
我转脸看他,他的手里拿着一把伞,头发潮湿,面上有不悦之色。
他站在那里看我,没有靠近,我想,我的心思应该被他猜到了,因此他的脸色才那么难看。
我倒宁愿时光倒流,回到以前,让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不曾变更,只要我跟他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么多压力,也不会思考怎么跟别人解释我们俩的关系。
他屈指在我额头上一弹:“怎么,说你一句你还不高兴了,你要知道我在下面可是等了你足足有一个钟头了,吓得我赶紧跑过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结果你倒好,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容易让别人操心的人。
可见,我对别人依赖性还是那么强,我在想,我要不要劝他回国,反正这几天他也见了许多设计师,该交的样稿也都交了。
结果,我高看了自己,看着他担忧的脸,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方面在不停地告诫自己,我跟他之间不可能,可是又狠不下心去拒绝他,难怪老妈说优柔寡断的人最该打。
陈泽貌似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拉住我,同时将雨伞罩在我的头顶,他的肩膀却露在外面。
不一会儿就被雨水给浸湿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想起小时候他为出头的日子,尽管他总是对我冷嘲热讽,但每次在我受委屈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出来,如果他所说的喜欢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么他的这份喜欢太久远,太沉重,我负担不起。
我盯着他的脸发呆,没有注意脚下,结果差点被一颗石头给绊倒,还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陈泽将我往他地怀里拉:“你看看你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注意,今天要不是我在这里。估计你有一百条腿也废了,别用那种委屈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吃这一套。”
他嘴上讲着不吃这一套,结果却是将我搂得更紧。
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罪恶感,我不能给他任何承诺,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虽然我心软,耳根子也软,但某些原则上的问题,还是要坚持的。
但我终究不是木头人,我担心,长此以往下去,我会因为感动答应跟他在一起,但那跟爱情无关。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躲雨的地方,只有一对情侣在那里亲吻,而且难解难分。
早就过了羞涩年纪的我,看到此场景,还是忍不住脸红。
陈泽有些无奈地摸我的头,唇角的笑意最终还是没忍住:“怎么那么容易害羞,我记得你小时候脸皮可是厚得很。”
我发现陈泽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每次都仗着我心软就开始肆无忌惮,就算我再怎么警告他也无济于事。
就在我打算开口时,他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散发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他一直盯着前方看,也不晓得是为何。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
他不吭声。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有一个长得又高又瘦的男人撑着一把透明的伞,正向我们这里瞧,我不禁一怔,看到他这副模样,这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但是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