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塔一年一度的武学盛会。
说白了，就是比武大会。
对于高层领导来说，是检验弟子的功课。
对于中层弟子来说，是明争暗斗扬眉吐气的机会。
对于新人弟子来说，就是纯看热闹的。
高台右边，梨谣并现任四大护法、老三大护法端坐。左边，柳约并九大长老分两排而坐。而中间那张最舒适宽大的金榻上，伺候的当然是九重塔地位最尊贵的尊上夫妇两。
大会一开场，先歌颂了九重塔一年来的功绩，再介绍介绍江湖最近的形式。长篇大论，听的人恹恹欲睡。
东方安努力不让自己败给瞌睡虫，靠在傅忘川身上，眯着眼睛听。
“傅忘川？”她开口。
“嗯？”从开场就一直坐像端正面带微笑的傅大尊上侧了侧头，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很无聊。”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还听的这么投入？！她随手从桌上摘了颗葡萄往嘴里丢，葡萄在眼前打了个半圈，被横空多出来的一只手劫走。
不满的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傅忘川无奈：“没剥皮。”然后捏着葡萄开始亲自剥皮，一手将葡萄皮丢进旁边的空碟子，一边将果肉凑到东方安嘴边。
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继续剥葡萄，虽然她是觉得傅忘川弯着细长手指剥皮的动作很好看，但是……
“傅忘川，我不想吃葡萄。”
“嗯。”他放下葡萄，转手去拿橘子，开始剥。
“我也不想吃橘子。”
“嗯。”这次又准备拿梅子。
“我也不想吃这个。”
“好吧。”其实桌子上还有好几样果点，不过傅忘川不拿了。取过丝巾擦了擦手，转过头来，叹了口气：“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她想也不想。比起在这儿晒着太阳听念经，她还不如干脆赖在寝殿，装个小病小灾不用起床的好。
顺带着还能以照顾病人为理由，把他也留下来，好好实践她新思索出来的闺房花样。
大概已经经历过了千锤百炼，傅忘川的眼皮动也没动，相当淡定的转过头，低声对旁边的侍女道：“去拿副棋盘来，我陪夫人解解闷。”
“我不吃棋盘。”
傅忘川将注意力再次放到练武场上，面带微笑，对方才那两句话只当没听见。
棋盘很快拿来，东方安郁闷的直接抓了棋子，一手白一手黑，开始自顾自摆图案玩。
其实，自从所有事情都结束了以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很多时候，东方安又总会忍不住做一些孩子气的行径，然后看着傅忘川宠溺又无奈的表情心里就变得高兴。
这一点，连东方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大容易解释的现象。
好容易捱到了正式比武前的最后一个环节——宣读所有参与人员的名单。
浮生、召光、天影是旁听顾问。
梨谣和柳约是终审。
四大护法和九大长老是主要评审。
之后吧啦吧啦的就是报名参加比赛的各部各门弟子。
东方安眨了眨眼：“为什么没有我俩？”
傅忘川低头，摸摸她的头发，“因为你没有报名。”
“这个还要报名？”她瞪眼：“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报？”
“你一上场，他们都不用打了，直接认输就好。”
“我可以只用一成……不，半成功力！”
“还是你觉得输给这些孩子，面子上很好看？”
“……”当她没说！
真是……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柔情脉脉的外表下，竟是这么个斯文的禽兽？！果真，九重塔下卖豆浆那婆婆说的没错，成了亲以后，不仅女人会变，男人也是会变的。等到老夫老妻的时候，早跟刚成亲时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
不过，这么说，他们算是老夫老妻了吧？想到这儿，东方安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一盘精致的的桂花糕被推到她面前，每一块上头还细心的插了小银叉。
傅忘川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别气了，都是我的错，回去怎么给你折腾都行。”
“真的？！”想起那些新鲜的花样，东方安眼前一亮。
“嗯，不骗你。”
于是，这才算是消停下来了。
不过等第一轮比赛结束，评审挨个给予点评的时候，东方安又忍不住笑了。
原因是主持人念出了四大护法的名字。
“雪弱、柳婴、扶牙、风雪，‘弱柳扶风’？这谁起的名字，噗哈哈哈……！”
这次傅忘川没有责备她，他抬起头来的瞬间嘴角有一丝微小的抽动，显然刚才也是没忍住笑意。
他摇了摇头，解释道：“四大护法继位的时候，可以选择换新名字，也可以选择用原来的。至于他们的名字为什么成了这样……咳，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改的。”
“我想你的品味也不会这么差。‘镜花水月’和‘浮光掠影’，我以为，这连着两任护法已经很女气了，想不到，现在竟愈发的诡异了。‘弱柳扶风’，啧啧……”
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旁边，召光的声音幽幽响起：“夫人觉得我很女气？”
“不，我说你们的名字很有诗意，诗情画意的感觉。”东方安脸色不变。
脸皮厚度令人咋舌。
“女气”一词很快被再度推翻。
梨谣的身后，一玄衣金冠的青年站起来，随手抽出一把长剑，将刚才比武的弟子所用剑法演示了一遍，侃侃而谈指出其中的破绽、提出改进之法。棱角分明的脸庞，挺拔的身姿，以及不怒自威的气度无不让人觉得，此子绝非池中鲤。
东方安目瞪口呆：“他是雪弱？他哪里弱？”而且，这名字真的很绝。
“名字不是我起的，我也不知道。”傅忘川揉眉，显然也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的不合理。一转眼看到东方安的的眼神，好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发现，现在的九重塔，好像在以一种我不能理解的方式在发展。”
傅忘川突然跟着应了声：“是啊，现在是孩子们的天下了。”
“难道我们老了？”
“不，我的安安永远年轻漂亮。”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我很漂亮，而且一点不显老。”
“你还真是……”
比赛的时间就在东方安和傅忘川的笑闹中不知不觉结束了，余下几天，傅忘川果真为了对东方安的承诺守信，将会场交给梨谣和柳约，陪东方安玩了个痛快。
到了最后一天，东方安却一改先前的懒散，坚持拉着傅忘川出席。
傅忘川被她那些内容诡异的闺房花样折腾的苦不堪言，从寝殿到塔林的距离走的脸色发白。好不容易捱到落座，不由得摇头感叹自己到底是老了，吃不消这许多“情趣”。
东方安睨他一眼：“我就是怕你整日泡在公务里，内力再厚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耗费。既然你没空练功，那只好我帮你锻炼些了。”
所谓锻炼，就是在床上试验各种匪夷所思的玩具和姿势？最奇怪的是，这些玩具还都是用在他身上，姿势也都是他来摆。
傅忘川有些无语。
不过说归这么说，东方安到底还是心疼傅忘川，一坐下来手就不动声色的下滑，借着桌子的掩饰搭在他腿上，以内力按揉昨夜玩花样的地方。
比赛很快开始，经过连续几日的选拔淘汰，留下来的大都是武功上等的弟子，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耐看许多，因此也不显得无聊。
东方安慢慢坐直了身子。
“这是九重塔的招式没错，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傅忘川转头看她。
“没什么啊，我看这孩子挺好的，没准最后的赢家就是他。”东方安眼也不眨的盯着台上的人，嘴角该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一会儿，台上那容貌陌生的少年已经连赢三场。她突然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了三个字，“真漂亮！”
漂亮的当然不是那人的容貌。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指的是那人赢得漂亮。可傅忘川却突然顿了一下，眼中飞快闪过一抹讶异之色，道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了然一笑。
“随手在配合招式的心法上改上几处，虽然威力没什么变化，但所流露出的气韵却变得华丽富贵，与原来大为不同。”剥了颗葡萄凑到东方安嘴边，傅忘川好笑的摇摇头，似意有所指道：“看来改心法的人，不仅武学修为深厚，还是个爱玩爱闹、孩子心性的。”
东方安全当没听懂，继续托着腮认真看比赛。
果真如她所言，那招式华丽的弟子一路过关斩将，真的坚持到了最后，而且不可思议的是，连战这么多场之后，他竟不见多少疲惫之色，仍稳稳当当站在台上。
在满座弟子的喝彩声中，评审席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微妙。
四大护法除雪弱仍一派淡然外，其他三个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九个长老看着那少年，皆一脸莫名其妙。
柳约垂头掩面，似在忍笑。
梨谣把手里的茶碗捏的咯咯作响，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浮生坐在她身旁担忧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