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俟宝斋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然而万伯此时却还没有回来,我们几个在管家的带领下简单吃了些东西后便回到房间里准备休息。刚躺下没一会儿,樊玲从里屋走出来站在了大家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是有话想说。
见她半天不言语,我赶忙站起身来问到,“樊玲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樊玲这才微微点头,幽幽地说,“我刚才在里屋一直在想,那‘蛲瘕之刑’会不会有些太过残忍了?所以我想。。。。。”
话还没有说完,耗子就‘噌’地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来,脸上一副恨之入骨的表情,恨恨地说,“嗨!那个女人如此十恶不赦,我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如今就往她肚子里放几只虫子,依我看已经算是便宜她了!你这。。。。”话刚说到一半,耗子猛然觉察出了樊玲的言外之意,于是非常诧异的看着樊玲问,“我说樊玲,你该不是打算去替那个老女人求情吧?”
樊玲听后并没有说话,但众人还是能够看出她确实是有此打算的。耗子见樊玲似乎已经默认,于是情绪瞬间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她之前打算要咱命的时候有手下留情么?跟这种人你还讲什么仁慈?难道你。。。。”
说着耗子就咄咄逼人的要从床上站起来,小武见状赶忙一把将他按了回去。眼见他还是不依不饶地叨念着,我赶忙上前劝他说,“你先别着急,樊玲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先听她把话说完吧!”
樊玲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耗子沉声说,“我也觉得那侍御掌事确实是罪有应得,但用一种已经废止的刑罚去惩治她,还是感觉有些不妥。而且从叔叔下午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也对这件事情是有顾虑的。”
“说来说去,你无非也就是想去替那侍御掌事求情而已!”见我一直在替樊玲说话而小武和禄鸣则是始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耗子便已经把我们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抬眼对我们几个故意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人家樊玲她是个女孩子,因为善良所以一时接受不了这我也能理解。但你们几个可是大男人啊,该不会也这么心慈手软吧?”
我心知这是耗子的激将法,于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到,“樊玲说得有道理,而且万伯下午的反常表现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找万伯问清楚得好。”
耗子听完并没有辩驳,而是转脸看着身旁的小武和禄鸣,见他俩半晌仍不作声,心中就已经明白,我们这几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自己再多说恐怕也改变不了我们的主意,于是垂头丧气将身子往后一躺,“行!就我一个人穷凶极恶,你们都是以德报怨。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眼不见心不烦!”
樊玲刚要上前去劝说,我赶忙拦住他轻轻摆摆手说,“他也就是一时过不了自己那道坎儿,等他冷静下来会想明白的。”
樊玲点点头,沉声说到,“我只是觉得叔叔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让人担心,而且我估计肯定是因为这‘蛲瘕’两字引起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我也认为万伯对这件事情心存顾虑,至于这其中的原因。。。。”说着,我指了指身旁的小武接着说,“恐怕他俩会比咱们清楚!”话音刚落,樊玲顿时愣住了,一脸吃惊的看向了小武。
小武虽然觉察出我对他有所怀疑,但却没想到我会如此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如今既然已经被我点破,也就没必要继续隐瞒了,于是略显惭愧地说,“是的,我们确实也听说过这种刑罚!”
见他已经承认,我便继续问到,“既然你们听说过,那么就应该知道万伯烦心的原因吧?”
小武点点头苦笑着说,“本打算回来之后再告诉你们的,但耗子半路上去医院问了肇奇。不过我的并不想说这‘蛲瘕’到底是什么,而是它被废止的原因。”
原来很久以前族中曾经有一为人正直友善备受族人爱戴位的卿族掌事,某次在宴席上因酒后失言说出了族人持宝交易的时间地点。没想到被身旁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结果这些人在交易时将族人及前来交易的买家尽数杀害,夺走了宝贝和钱。当时的掌族之人为给对方一个交代,所以将这位卿族掌事定为叛逆要以‘蛲瘕之刑’处置。
然而这位掌事的族人虽然对犯错受罚没有异议,但当听说将要以‘蛲瘕之刑’处置的时候,全都无法接受自己爱戴的卿族掌事被如此毫无尊严的残忍处死,经多次求情未果之后于是决定去救人,并最终演变成了族中的一次小型叛乱。
虽然很快便平息了下去,但因为眼见一个受人尊敬爱戴的人因为一时疏忽就要面临残忍极刑的现实却令族中人人自危,也因此对那掌族之人产生了抵触情绪,眼看九卿就即将分崩离析。
最终为了平复人心,所以没有对这位卿族掌事用此极刑,而是罢去他卿族掌事之职送到‘蚀孽之地’终生面壁反省,并且彻底废止了这个刑罚,这才令族中人人自危的现状渐渐得到缓解。
所以小武和禄鸣认为,万伯之所以会表现反常,肯定是在担心族人在得知她要被以‘蛲瘕’处死之后,会再次出现如此的动荡。
听懂了其中的原委,我们这才明白万伯忧心忡忡的真正原因,但樊玲此时有些无可奈何的说,“这既然是各位卿族掌事决定的,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能改变他们的决定呢?”说到这里,我俩全都默默低下了头。
本以为已是无能为力,但禄鸣却轻声说到,“族规中有一条规矩,凡遇到因叛逆而受到族规惩罚的人,所有因其行为而受害的人如果不满处罚结果,是可以对掌族之人提出异议的。只不过,之前但凡类似的事件中,受害者全都没有幸存,所以至今这条规矩也没有真正被使用过。”
我们听完顿时眼前一亮,但转念一想既然可以如此,那为什么万伯之前却没有对我们提起呢?想到这里,不禁有些不明就里地问到,“既然万伯担心会出现无法挽回的结果,那之前为什么不告诉咱们可以去改变各位掌事的决定呢?”
这时,耗子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大声说道,“嗨!这你们还想不到么?一定是因为他担心对咱们明说了,万一传到其他掌事耳朵里,会认为他有所偏袒;而且咱们之前还差点被那侍御掌事害死,当然也无法开口啦!”
我被耗子这突然的发言给吓了一跳,我扭脸看着他没好气儿地说,“你不是说不掺和我们的事吗,这会儿怎么又发言了?”
“切!”耗子撇了撇嘴,接着说,“我可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再说了,去找万伯的时候,前面总得有个替你们挨骂的人吧?”
他这一番话把我们全都逗得直笑,我看着他心说这耗子的脸还真是阴晴不定呢,刚刚还满目怒容,这会儿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现在大家主意已定,就等着万伯回来后去找他了。正在这时,我猛然看到万伯的身影匆匆在窗前闪过,见万伯回来,我们几个赶忙站起身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走进了正房的内室中。
万伯刚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回头见到我们顿时一愣,口中问到,“你们几个怎么还没休息,这么晚还来找我干什么?”
樊玲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对万伯说,“叔叔,我们几个是为那侍御掌事求情来的。”
“你说什么?!”万伯听后吃惊的问到,樊玲见状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都觉得用那‘蛲瘕之刑’来惩罚她有些过于残忍,所以来替她求情的。”
万伯听后双眼一瞪死死地盯着我身旁的小武和禄鸣,虽然他并没有说话,但那表情却像是一种无形的威慑,他俩见状全都唯唯诺诺地默默低下了头不敢做声。
我心知万伯动怒一定是已经猜到小武他们说出了真像,事到如今倒不如开门见山,于是赶忙上前解围到,“本来这是九卿族内之事,但是我还是觉得如果以如此残忍的刑罚来处置一位卿族掌事的话,恐怕会令她的族人产生不满;况且族中并不是没有过改判的先例,所以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考虑。”
“哎。。看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万伯深深叹了口气,摆手示意我们都坐下来,然后幽幽地说,“你们真的已经想好了么?那可是想要把你们置于死地的人,真的打算替他求情么?”
还没等我们说话,耗子就向前迈了一步,拍着胸脯说,“不瞒您说,我是打心眼儿里恨不得那老女人死,但不能让这个叛徒死了以后还能祸害九卿嘛,那不就正好遂了他的愿么?所以我们商量好了,不能让她一死了之,得让她活着赎罪才可以。”说完突然又故作神秘地对万伯说,“不过万伯,我这里有个小小的请求您得答应我!”
“哦?你有什么请求,说来听听?”
我在一旁生怕万伯会生气,紧张得捅着耗子压低了声音说,“你闲的没事提什么条件呀,这不是成心让万伯生气么?下午挨骂还没挨够么?”
耗子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对万伯说,“我这个请求很简单,您得让我好好骂这个侍御掌事一顿来解解气!”
万伯听后‘噗嗤’一笑,点头说,“就这个请求么?没问题,这个我可以答应你!”说完,从手边抻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刷刷点点地写了些什么之后推到了我们面前。
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虽侍御掌事今次心受利欲驱使行此歹毒之事终铸大错,但念其终未得逞,且余等对此前种种皆已释怀,心中以为其并非实恶之人,实不必以此‘蛲瘕之刑’处之。余等担忧若因动用那已废之非刑造成卿族不睦,将得不偿失,故特以此书为其求情,望诸位掌事念其执掌一族多年之功留其性命。
耗子又是端详了半天挠着脑袋问,“这样一张纸条就可以解决了么?”
万伯点点头,然后说到,“如果你们真的已经想好了,那么就在这上面签个字。”说着,回手取出一盒印泥抬头看着我和樊玲说,“另外,你们两个的玉佩和玉坠也需要印在上面以示身份。”
众人点头称是,各自签好自己的姓名之后,我和樊玲也将自己的信物沾上印泥扣在纸上。一切搞定之后,万伯收起纸条对大家说,“好了,你们几个就先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会去办的。”大家听后纷纷与万伯道别准备回去休息,这时万伯叫住我说,“凌峰,明天你和小武回家把那张羊皮地图拿来,等我回来之后咱们计划一下之后的行动。”
我点头应了一声便转身随大家返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我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看来我们很快就得再次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