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聊得高兴,喝得畅快,突然一个粮官满脸是血,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跪下禀报道:“太师,太师,北崇军士作乱打人了。”
闻亚一听,心说你们这些管着分粮配饷的,我如何便不知道?平日里看到那些普通兵卒,个个都是眼睛长到脑壳顶的,定又是摆上架子,克扣军粮,才遭了人打。我这里刚和姓崇的套上近乎,明日还得靠他们拼命,你作威作福也不看看时辰?就为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过来搅局?当下脸一沉道:“我问你,我让你给北崇大军发放米面粮食,你是否有克扣贪墨、出言不逊,才惹出事来?”
那粮官哭丧着脸道:“太师,小人哪敢胡作非为啊?为着太师吩咐,小人派发的都是上好的米面,可这些北崇的军士,拿了米面也不去煮,竟就直接往嘴里去塞。然后强说小人给他们的是猪粮狗食,小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更将小人打了一顿。”
闻太师听了一怔,帐下众将也是面面相觑。
崇大将军立刻站起身来,面色尴尬道:“启禀太师,这北崇苦寒,平素都是拿些苞米、红薯之类的来当粮食,全可生吃,确是便未见过米面之类。这真是……这真是……还将太师的人给打了,我就说他们粗鄙,上不得台面,还请太师海涵。且容末将告退,我这就去弹压了他们,回来再给太师请罪。”
说罢,也不等闻亚说话,便急匆匆起身出了营帐。
营帐里一片寂静,少许,一阵哄堂大笑。只听有人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只在那里道:“这批北来的蛮子,竟连米面都未见过,也真真可怜。你这粮官也是,早知便该拿些喂马的精料给他们,也省得挨这一顿打。”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声音极大,营帐外的崇大将军自是听得一字不差,心中暗暗恼道:“好,如今且看你们嘲笑,再过一会儿,可看你们还笑得出来。”当即便往大营外走去。
追出来的粮官忙急赶几步,拉着崇大将军道:“大人,不是这边,他们在那里。”
崇大将军叹口气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北崇的规矩,我若只身一人过去,万一弹压不住,便就糟了。我先去叫些人来,你只管放心,且跟着我来,一会儿定将他们重重打上一顿,再让他们给你赔罪。”
粮官已是懵头转向,实在搞不清北崇的规矩,只得唯唯诺诺,跟着崇大将军出了营门。
“小的们,有人闹事,快随我进去拿人。”站在军阵前,崇大将军一声大喝,声震八方。
“遵大将军令。”军官们带着军士齐齐喝道,带着人马便往军营里冲。
“大人,大人,些许小事,用不了这么多人吧?”看着一队队军士手持兵器,跟着崇大将军往大营里涌,粮官实在有些懵圈。
“你不懂,你随我来看了,便知道了。”崇大将军强忍住笑,努力哄着这粮官:“对了,刚才也委屈你了,一会儿,事情一了,除了给你出气,我还要重重赏赐于你,你先随我过去。”
“呵呵,些许小事,大人何必放在心上。”那粮官一听还有赏赐,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刚才那一顿打没有白捱:“大人随我来,进了大营,便就在前面不远。”
把守大营的兵士见粮官趾高气昂地带着大批的军士过来,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为首的大人却是刚才被太师亲自接进去的,听着也是个实权的将军。这粮官平时更是管着自己的衣食,就连自己的顶头上司见了,也是要点头哈腰的。此时,也不敢拦,只由得他们大摇大摆便进了大营。
“把营门守好了,不许放走一个。”崇大将军眼一瞪,命令道。
有军官应了一声,带了队人就把住了营门。
“大人,这……”见守门的兵士都傻在那里了,粮官忐忑不安地问道。
“哦,你莫看那几个闹事的北人瞧着粗疏,也牛皮哄哄的,可都奸猾得很,一会儿见了势头不好,便可能趁乱溜走。我却是要杀一儆百,给他们立下规矩的,自然不能放脱了一个。你们这里守营门的又不认得他们,万一被他们跑了,便就前功尽弃了,故此我才安排了人,留在这里。”崇大将军吹起牛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粮官迷迷糊糊却是信了,忙指着正守住大门的北崇军官,对几个守门的兵士叫道:“你们也仔细着点,精神着点,全听这位大人的吩咐,若是出了差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守门的兵士面面相觑,也只得应了。
“什么事?什么事?”崇大将军带了人来到了发粮的地方。
几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北崇军士立刻点头哈腰,一脸委屈道:“大将军,他们发粮,却多是些霉烂不能吃的,还说我等吃苞米、红薯惯了,认不得这米面。”
“嗯?”崇大将军脸一板,转头看着那粮官。
粮官脑袋嗡得一下,唬到不行,忙摆着手叫道:“大人,不是这样的……大人,不是这样的。”
“大将军,他们还仗着人多,想打咱们。”一个脸上挂了几道血痕的军士在那里委屈地叫道,全然不顾身边好几个躺在地上、满脸乌青、已经肿到不行的粮役在那里翻着白眼。
“仗着人多,想打我们?”崇大将军嗷了一嗓子,顿时怒气冲天:“反了你们了,敢欺负我们北崇的人?比人多是吗?行,传我军令,北崇军士,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冲进营来,见人就打。”
“得令。”几个军士跑出去了。
“不是,大人,不是。”粮官想死的心都有了:“大人,不是这样的,大人,饶命啊。”
“饶命?来人,先把他捆起来。”崇大将军挺直了腰杆,抽出长剑,下令道:“烧了这里,整军冲杀。”
“太师,太师,大事不好了。”一个兵士连滚带爬,摔进了大帐。
正在吃喝喧哗的众将都停了下来,外面顿时传来一片嘈乱的声音。
“何事惊慌?”闻亚眉头一皱。
“这……这……这……北崇……北崇反了。”兵士喘着粗气,急急禀报道。
“反了?”闻亚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忙问道:“可是为了分粮的事情,在那里闹事呢?难道那位崇将军也镇压不住吗?”
“太师,太师,是……啊,不是啊……太师……”那兵士急道:“那位崇大将军带头反了,如今粮库已被他们烧了,他们见人就杀,弟兄们毫无防范,死伤无数啊。”
“什么?”闻亚大惊,一个将领跳起身来,冲出了大帐,外面一片火光冲天。
“太师,他们真反了。”将领抽出长剑,急喊道……
“伯侯,丞相,朝歌大营起火了。”城楼上,一个军官兴奋地大喊道。
“好,擂鼓,开门,出战。”姜尚大喜。
战鼓擂响,城门大开,一驾驾战车、一队队士兵如下山猛虎,舞动兵器,呼喝着向朝歌大营冲去。
“太师,太师。”一个将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着披头散发、正声嘶力竭组织兵士抵抗的闻亚,叫道:“太师,快撤吧,弟兄们挡不住了,西岐的军马杀进来了。”
“什么?这……”闻亚看着大营里一片混乱,到处是尸山火海,跌足怒骂道:“北崇小人,我闻亚与你们不共戴天。”
“太师,撤吧。”将领急道。
“这……这……我不走,我要与弟兄们共存亡,我要和他们拼了。”闻亚流着泪,在那里嘶吼。
“太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王还需要您,朝歌离不开您啊。”又有几个将领带着护卫跑了过来。
闻亚喘着粗气,看着大营里不断被碾杀的兵士,仰天长叹道:“撤。”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喊杀,北崇的军阵从北向南,西岐的大军从南往北,将朝歌的大军堵在了中间,竟是无处可逃。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喊声震耳欲聋。
一件件兵器被扔在了地上,一个个士兵跪倒在地上,还在负隅顽抗的,一个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一战,措手不及,被层层围困的朝歌精锐死伤殆尽,除了闻亚带了几十个人趁乱跑掉,竟全都折在了西岐城外,不是战死便是投降。
“太师,喝口水吧。”一个将领提着刚打满水的竹筒来到闻亚面前。
“我无能啊,我竟轻信了那个小人,我早该知道北崇靠不住啊……”闻亚坐在一块石头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十几万精锐啊,那是朝廷无数年苦心经营的心血啊,在我手里,一夜竟全没了,我对不起大王,对不起朝歌啊。”
“太师,切勿伤心。”手下忙劝解道:“此事怎能算在太师头上?本就是那费尤向大王亲承,说北崇已投靠朝歌,必会出兵相助我们,太师才着了他们的道。要怪也只能怪那费尤太蠢,北崇又太狡诈。”
“费尤。”闻亚止住哭泣,怒道:“待老夫回到朝歌,定要向大王弹劾了你。”
“太师不必麻烦了,这费尤已经被诛杀了。”耳旁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谁?”所有人立刻拔出利剑,站了起来,把闻亚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