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公遂叹口气道:“我与你这大伯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是怎样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与我西岐合作,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一家老小都在我的手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弑君杀弟之举,让北崇人心不服。他想借着我们西岐的力量替他弹压住北崇的异动。如今若是费尤真来了这里,对他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崇应凰微微一笑道:“将军不必再怀疑那费尤是否来了,我便是最好的明证。将军应该知道,我父兄遇难,我便逃去了朝歌,本想着借助大王的力量为我父亲报仇。却不想大王为了拉拢崇黑彪,竟让费尤把我当成礼物送来了这里。既然将军在这里见到了我,又何须再疑心费尤来了这里呢?”
姬公遂沉默许久,道:“也罢,只是不知姑娘要我做些什么?”
崇应凰道:“前面已说,我那大伯快生日了。我崇家的规矩,每逢生日之时,必去山中围猎,将当日亲手所猎的第一只猎物献在宗庙,以祭祀祖先。山中捕猎之时,虽然人多,但也极乱,若是将军能事先做好安排,以有心算无心,当可取了我那大伯的性命。如今北崇众臣皆是不服我这个大伯,人人都心念着我的父亲,等我大伯死了,我便出面,收拾残局。”
姬公遂低头沉思道:“你若出了头,那些老臣服不服你,先是两说,便是你真上了位,又如何会助我西岐?你若也如这崇黑彪一样,投了朝歌,我又奈何?要知道,可是我领兵攻破了北崇的。你就不想找我报仇吗?”
崇应凰苦笑道:“当初朝歌下旨,让我父亲去攻西岐,本就怀着驱虎吞狼之心。我父出兵在先,兵败被擒也怨不得别人。只是我那大伯身为北崇的人,身为崇家的子嗣,却勾结外敌,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自然是我那第一大的仇人。我父兄被我那大伯杀了后,我去朝歌求援,他们竟不顾着我父亲是为了他们丧了性命,全然不管。而后为了要让我那大伯归顺,竟又把我当了礼物送给我大伯。如此做法,怎不叫人心寒。你们西岐虽是攻破我北崇,但却是我父亲攻打西岐在先,也是我父亲招惹的事端,而且你们并未杀我父兄,也算不得大仇。如今,朝歌,西岐和我那大伯,你说我该找谁合作最好?再者,我若是个男儿,杀了我大伯后自然也拿捏得住这北崇的风雨。可惜我是个女儿家,周围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自然还是需要找个外力来依靠的。可是我大伯是我的大仇人,朝歌视我如玩物,将军觉得我又该依靠着谁呢?”
姬公遂低头不语,半晌又道:“可我若是安排着人手去杀崇黑彪,那伯侯府中看守的力量必定削弱,若是崇黑彪趁机派人来攻伯侯府,却又如何抵挡得住?”
崇应凰笑道:“将军多虑了,去杀崇黑彪,本就是隐秘之事,如何便能让他知晓了趁机来攻伯侯府?也罢,若是将军有疑虑,我再告诉将军一条后路。我那父亲为人素来谨慎,在他的各个宅子里都修了秘道,伯侯府也不例外。只是那条秘道却没修完,如今还只是一个地窖。我便把伯侯府的秘道告诉将军,将军回去可安排手下,若是挡不住进攻,便可躲到那秘道中,自然无人知晓。”
姬公遂便仔细听崇应凰将那条秘道说了,听完也是笑了,那秘道如今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而那入口,竟就在自己平时休息的床下。
一只金雕在天空中盘旋,周围的士兵散开,将山林团团围住。凶猛的獒犬拼命地狂吠着,被人用力牵住,仍是不住地向前直立,眼中冒着凶光。
就是去年的今天,自己还只能带了十几个人,悄悄地进山,靠着那金雕勉强打了一头野猪。因着自己庶出的身份,自己那个弟弟竟不许自己将猎物进奉到宗庙之中,只让自己将祭品放在宗庙之外。今天自己那个弟弟终于死了,如今北崇也是自己的天下了,却看还有谁敢阻拦我进到宗庙。被那些达官显贵们簇拥着,崇黑彪只觉得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今天,自己绝不会去猎杀那些獐、狍、野猪之类,自己也该猎上个高大上的猎物,好好给祖先尽一份孝心了。
一只受惊的兔子蹿了出来,獒犬们一阵骚动,犬奴身子后仰,用尽全力拉住紧绷的皮索,才不让这些烈犬失去控制。
崇黑彪眉头一皱,全然不屑这样的猎物,挥了挥手,护卫们排成队形进了山林,替他搜罗他想要的猎物。
崇黑彪摘下弓箭,跟在护卫们后面,一步一步向林中走去。
天上的金雕突然发出急促的唳啸,崇黑彪精神一振,有大猎物了。贵族们、护卫们纷纷散开,向金雕的方向包抄而去。
一阵狂风忽起,卷住地上片片残叶,林中猛地蹿出一头吊睛白额的大虎,看着眼前的众人,发出一声长啸,顿时将众人一惊。
好,这才是我该进奉宗庙的寿礼,崇黑彪大喜,忙叫道:“来人,给我围了这大虫,莫要放跑了它。”
众人一阵慌乱,谁也不敢小觑了这个家伙,一个个舞着兵器,嘴里呼喝着,小心翼翼地将这头斑斓猛虎围在中间。
那猛虎见围着的人多,也不敢造次,只不住地打着圈,发出低低的怒吼,震慑着所有的人。
崇黑彪抽出支箭,搭在弓上,仔细瞄住眼前的猎物。
嗖,一支利箭离开弓弦,激射出去,一蓬鲜血,利箭钉在猛虎的背上。猛虎直立起来,一声怒啸,便要扑将过来。护卫们舞动长戈、火把,将猛虎死死逼住。
崇黑彪抽出第二支箭,搭在弓上,瞄住眼前的猎物。
嗖,利箭破空……
一支箭矢钉在崇黑彪的后背,崇黑彪向前一头栽倒。
数十支箭矢飞上半空,攒向崇黑彪,护卫们举着盾牌,呼喝着护住倒地的崇黑彪。
哚、哚、哚……箭矢扎进盾牌、扎进身体,一个个护卫倒下。
“敌袭,刺客……”护卫们大叫着,挥舞着兵器和盾牌,阻挡着如雨的箭矢。
一个灰衣蒙面的汉子从树上跃下,挥舞利剑,将一个护卫砍翻。
一个个灰衣蒙面的汉子从树上跃下,挥舞利剑,杀入护卫的阵中。
蒙面人身手高强、如狼似虎,护卫们的惨呼声此起彼伏,不时便有护卫倒下。
“吹号角,困杀了他们,不许放走一个。”崇黑彪捂住后背的创口,将箭矢拔了出来。
呜……号角声响起。
“撤。”护卫们的阵型越来越密集,再继续往里冲,一时也攻不到崇黑彪的身旁。如今号角响起,援军很快会到,为首的灰衣人果断下令。
顿时,几十个灰衣人排成一行,将护卫们堵在一侧,其余灰衣人迅速从战场撤离。
想跑?崇黑彪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剿灭他们,一个不许放过。”
两百多灰衣人撤到山林外围,突然停住了脚步。
眼前密密麻麻全是长戈,数千军士满身披挂,布成战阵,在山林外严阵以待。
“拉弓,射。”军官高声下达命令。
灰衣人的眼前顿时一暗,似乎原本直射刺目的阳光被乌云遮住了一般。
军阵后方腾起一片密集的箭矢,漫天蔽野,嗡嗡地向灰衣人飞来。
“撤,快退。”为首的灰衣人声嘶力竭地大叫,他们是来行刺的,为了行动的迅速、灵变,都只带了最简便的装备,没有顶盔贯甲,也没有携带盾牌,面对箭阵,血肉之躯将毫无招架之力。
刚才还引以为傲的迅捷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箭矢的速度,漫天箭矢之下,在冲进林子、找到树木做掩护前,数十人倒在了地上。
“大人,现在怎么办?”一个灰衣人向首领问道,脸上布满了焦急。
“他们早有准备,我们中计了。所有人,向侧翼突围。”首领恨恨道。
灰衣人迅速向林子的一侧移动,快到树林边,首领手一抬,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飞身上树。
从高处望向远方,密密麻麻全是士兵。
灰衣人伏在树上,很长一段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
林子里,崇黑彪的方向,又传来两声号角。前方的士兵们动了,一排排,手持长戈向林子里进发。
所有灰衣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身下一排排经过的士兵,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排士兵还在林子外严防死守,始终没有往前一步。
“大人,树上。”一个眼尖的士兵突然指着头顶大声叫道。
灰衣首领叹了口气,今日看来是难逃一劫了:“冲。”
灰衣首领飘下树顶,发出警报的士兵向后倒下,额头处慢慢一道血痕流了出来。
灰衣人纷纷从树上跃下,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以及剑刃割裂肉体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
灰衣人的武技都比寻常军士强出一筹,林子里地形也对灰衣人极为有利,树木的遮挡让长戈的威力大减,也让箭矢失去了方向,可是士兵实在太多了。
每个灰衣人倒下之前都能带走几个士兵,可每个士兵倒下,都会又涌来十几杆长戈。灰衣人越来越少,林子里的长戈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