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伯父……”崇应豹惊恐得大叫,已是骇然到了极点。
崇黑彪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冲着崇应豹笑了笑,走了过来,被血污了的笑容看着那么狰狞。
崇黑彪将斧子高高举起,对着崇应豹道:“贤侄,对不住了。”
崇应豹一声惨叫:“救命……”
又一颗头颅飞了起来……
崇黑彪看着大帐里的两具尸体,一地鲜血,喘了半天,平息了一下呼吸,终于迈步走出了大帐。
崇黑彪脚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大帐外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骇然、愤怒、悲伤和不可置信……
“姬大人,你阴我?”房间里,崇黑彪看着眼前好整以暇,正把玩着一个酒杯的姬公遂,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你竟安排了那么多北崇的重臣守在帐外?”
“我阴你?”姬公遂将酒杯放下,看着崇黑彪冷冷道:“我如何阴你了?我让你们三人好好谈谈,我让你杀他们了?你们商量出了结果,北崇的人难道不该第一时间知道吗?”
“你……你……你……”崇黑彪指着姬公遂,气得直哆嗦,什么也讲不出来。
“你指着我?你是对我不满吗?”姬公遂笑眯眯地看着崇黑彪道:“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难道离开了我们对你的支持,你能坐稳这北伯侯的位子吗?”
崇黑彪低着头,想了好久,不说话了。
姬公遂微笑着走到崇黑彪面前,啪,就是一巴掌。
崇黑彪捂着脸,惊恐地看着姬公遂:“你……你打我?我是伯侯,我可是北伯侯。”
姬公遂揉了揉打得有些生疼的手,毫不在意地道:“崇黑彪,我们能把你捧到北伯侯的位子,自然也就能把你赶下去。在你们北崇重新找一个愿意做北伯侯的,应该也不太难吧?所以你少在这里和我摆什么伯侯的架子,在我眼中如今四大伯侯只剩三个了,这里面自然是没有你的。只是你要想清楚,你是要在我们的羽翼下,安安心心做你的北伯侯,还是现在便脱离了我们,自己去面对北崇的那些重臣?”
崇黑彪呆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姬公遂。
姬公遂叹了口气,笑道:“按着血脉亲疏,自然该是你坐了这北伯侯的位子。只是你是弑君杀弟上的位,恐怕在你们北崇,在当今天子眼中,你都是个乱臣贼子。我不知道你们北崇不服你的人有多少,想杀你为崇侯彪报仇的有多少,你那些远房堂兄弟中想做北伯侯的又有多少。有我们支持你,自然没什么人敢来动你,可若是连我们也不管你……”
姬公遂故意顿了顿,看着崇黑彪恐惧得有些扭曲的脸,摇头叹道:“你觉得你还能安稳地活多久?”
崇黑彪低着头,想了很久,突然一理衣襟,单膝跪地,对姬公遂道:“大人,您的话我都明白了,黑彪誓死效忠大人。”
姬公遂哈哈一笑,道:“效忠我?我有什么好效忠的?你该效忠的是我家伯侯大人。”
崇黑彪咬着牙道:“大人说的是,还请大人回去转告西伯侯,黑彪从此后唯西伯侯马首是瞻。也请大人放心,在黑彪的心里,大人也是黑彪的恩人,大人也是西伯侯的代表,大人的意思也必定是西伯侯的意思,黑彪也定会将大人的话都牢牢谨记在心。”
姬公遂满意地笑笑,走了。
“什么?这崇黑彪竟杀了他的弟弟、侄儿,自己做了北伯侯?”西伯侯听了大吃一惊:“如此人伦尽丧,姬公遂如何竟容他这么胡作非为?”
散合生叹口气道:“伯侯,如今天下大乱,我们与朝歌已是势同水火,这崇黑彪做了北伯侯,对我们来说却已是最好的结果。况且那崇侯彪本就是个残暴不仁的人,在他辖下,北崇百姓人人困顿,皆恨不得生啖其肉。如今崇黑彪将他杀了,虽是违背了纲常伦理,但却得百姓欢喜雀跃。如此想来,这事情的好歹贤愚倒也不可一概而论。”
西伯侯听了,长叹一声,又道:“纵然如此,可如今崇黑彪成了北伯侯,也是与我身份相当。这姬公遂如何竟能胁迫着他?哪里还有上下尊卑之分?”
散合生笑了笑道:“伯侯,如今天下大乱,从着戾王起,何人还有臣纲君常?姬将军手段虽是粗鲁了点,可确也是为了西岐着想,为了百姓着想。再说,那崇家上下连那崇黑彪在内,都是奸佞无耻的货,莫说姬将军,就是我见了他们的做派,心里也有气,恨不能多操磨他们一些,伯侯还是莫要怪他。”
西伯侯不再言语,自此每日只是长吁短叹,心中难解抑郁。
“崇侯彪被他哥哥杀了?他哥哥竟自做了北伯侯?”戾王大怒,指着费尤道:“未有天子旨意,杀弟自立,如何竟未将本王放在眼里?传本王圣旨,出兵北崇,擒杀了这崇黑彪,以儆效尤。”
“大王,不可。”妲己在一旁道,声音却是娇滴滴的:“大王,如今我们的仇敌却是东、南、西三家伯侯。这南伯侯被阻,东伯侯也快被剿灭,剩下的唯有西伯侯而已。这北崇原是实力强悍,现在却是内忧外患,附庸着西岐,大王不必将他放在心上。倒是这西岐,此次大胜后,实力大增,大王不可不防。此次东夷已危如累卵,待击溃东夷后,自该出兵西岐。若西岐灭了,北崇自然不在话下。闻太师和秦天君都是这个意思,却怕大王意气之下,失了轻重,故将臣妾派回,劝解大王。”
戾王本是怒气冲天的,可看着自己的这个王后,却是半点火也发不出来,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便按你们的主意办,敦促着闻太师,尽快剿了东夷,再发兵西岐,给本王出了这口恶气。”
“是,大王英明。”费尤匍匐在地上,道:“大王,如今北伯侯枉死,他的女儿却逃来朝歌,大王看……该如何处置?”
戾王想了想,叹口气道:“可惜是个女娃,若是个男儿,倒好借着他出兵北崇了。”
费尤摇头苦笑道:“大王说的是,可惜这北伯侯只有一子,如今也丧在崇黑彪手里了。”
戾王点点头道:“算了,先安排她住下吧,日后说不得有什么用。”
杨戬在林子里盘旋了一阵,脸上露出了笑。终于可以飞起来了,看来已是全都好了。杨戬舒了一口气,回头望了望村子的方向,也该回村里去和灵姑、小芽儿道个别了。
自己的伤已然好了,如今也能飞了,不是应该高兴的吗?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竟是别扭得很?仙儿也有好几天没来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也许她再来,就看不到自己了。
背起一头野猪,腋窝下又夹了一只獐子,杨戬一步步向山下走去。自己这一走,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再看到这姐妹二人,就说不好了,今天便给她们多留些猎物。以后小芽儿若再想吃肉……杨戬叹了口气。
咣当,一个水瓢跌在了地上。
“你……你是说要走了吗?”灵姑弯下腰,低着头,将水瓢捡起来。
“嗯,我的伤差不多都好了。”杨戬心里有些难受,声音也是低低的:“只是如今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办完,却是不能不走。这么些日子打扰你们了,实在不安,待我事情办完了,一定回来看你们。”
“大哥哥,我不要你走。”小芽儿扑了过来,一把将杨戬的大腿抱住,眼泪汪汪地道:“大哥哥,小芽儿想大哥哥留下来。大哥哥若是觉得天天上山打猎辛苦,小芽儿以后便不吃肉了。大哥哥,留下来好不好?”
杨戬觉得鼻子酸酸的,一手搂住小芽儿道:“小芽儿乖,大哥哥不觉得打猎辛苦,只是大哥哥确实有大事要办,不能不走。大哥哥答应小芽儿,等大哥哥将事情办完,一定回来看小芽儿好不好?”
小芽儿点着头,哭得稀里哗啦的,只抱住杨戬不肯撒手。
“杨大哥,你是办大事的人物,我本就知道你不属于这里,早晚便有你要走的那一天。”灵姑抹了抹眼睛道:“你能在我这里待了那么长时候,我已经很开心了。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拦你,只是我先去把饭做了,你且多留一天,我们一起好好吃个饭,送送你,你再走,可好?”
杨戬点点头,应了。
三个人围在桌子前,一大碗粗米饭,一盘蔬菜,一盆獐子肉,很简单,也很香。
杨戬夹起块肉放在小芽儿的碗里,却见灵姑也夹了块肉往杨戬的碗里放。
“杨大哥,你这一去,山高路远,你多吃点,多存点力气,好走路。”灵姑道,脸上红红的,眼睛里也似乎笼了一层薄雾。
杨戬抬头看着灵姑,勉强笑了笑道:“灵姑放心,我是走惯了路的,一路上,也自然有野兽可以打来吃。只是你们……我走了,也不知道你们还能吃上肉嘛。”
灵姑笑了笑道:“杨大哥放心,在这里可饿不死我们,你没来前,我们也都这么过来了,就算以后不吃肉,也自然没什么的。只是还盼着杨大哥此行一路顺风,将来办完事,还能想起我们,得了空还能来看看我们,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小芽儿端着碗,咀嚼到一半,便不吃了,眼里挂着泪珠,呆呆看着杨戬。
杨戬只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得紧,嘴里竟是咸咸的、苦苦的,忙往嘴里扒拉一口米饭,道:“你们放心,只要我将事情办完,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灵姑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