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牧笑了笑,又问道:“那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雪儿便道:“昨日晚膳后,有人看见武德领着邓元去了宫隐的家中,怀玉楼里都把这事当作风月在聊,但我却觉得可疑。他们几个都是你的仇人,极可能在一起商量怎么对付你,你可千万要小心些。”
力牧哼了一声道:“一群宵小之辈,聚在一起也只会行一些宵小之事,我又何惧之有?”
雪儿噗哧一笑,道:“也是,我却忘了,你是上神,杀不死的上神,你又怎么会怕他们。不过你却依然要小心,你看那宫隐大白天的就敢在平府外面窥探,还敢公然强拿平安,又能把邓元随叫随到,行事如此跋扈乖张,别人却都忍气吞声,凭的是什么?”
力牧一愣,便看着雪儿。
雪儿继续道:“那宫族实力极是雄厚,族中高手也是极多,你就看宫隐如此不堪的一个人,竟生生被那宫族培养成如此高手,这宫族的实力便可见一般。而那宫隐又是个生性恶毒且极为残暴之人,曾为了一颗明珠便将箕族族长的二公子给杀了,然后又随手将这颗珠子赏给了雾花阁里他心爱的一个娈童,可没几天,为了点小事,他竟又把那娈童给杀了。”
力牧忍不住问道:“那箕族族长的公子被杀了,他就忍了?”
雪儿摇了摇头:“如何能忍得,那族长便要去告状,孰料当天晚上就在家中被人摘去了脑袋。那宫族乃是离火部里实力最强的一族,平日里就是大巫神离火对他们都是青睐有加,更遑论他们自己的巫神统领了。那箕族是个小族,也是离火部下,却哭诉无门,无人愿管,便只能忍气吞声了。”
力牧听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却未曾想这九黎之中还有这样的事。”
雪儿道:“九黎一向信奉实力为先,所有的事情都是拳头说了算,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也不算太新鲜。对了,说起你是个杀不死的上神,我却也有件事想要问你。”
力牧奇道:“彭城竟还有何事是你不知道的?却值得你来问我?”
雪儿正色道:“如何没有?我听说有几位巫神死在了你们手里。我却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杀了巫神的?”
力牧沉吟半晌,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去杀兑泽的。”
雪儿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你也放心,我决计不会去做这傻事。只是这么长岁月以来,我费尽心思刺杀了他那么多次,却总也杀不了他,我心中总是有些不甘,所以问问,以后心里也能有个底。”
“割了他的头。”力牧轻轻吐出这五个字,却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什么?”雪儿一愣。
“我是说割了他的头,只有把他的头砍下来,他才会死。而且一定要砍得快,若是在你砍掉他的头之前,他的魂溜掉了,那即使他的肉身死了,魂却还活着,随时可以再用别的身体转生。你若用别的方法,就算感觉杀了他,他的魂也一定活着。”力牧心一横,也不知怎的,竟把所有的实情都用一种方便雪儿理解的方式说了出来。
雪儿眨巴着大眼睛,若有所思地样子,突然用一种狡黠的眼神看着力牧,笑道:“那如果要杀你的话,也是如此?”
力牧苦笑一下,点了点头。
雪儿又想了想,问道:“那天你中了毒,虽然不死,却也不能动了,我若当时便一剑割了你的头,你也就死了?”
力牧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在你割我头的时候,如果我的魂还留在体内的话,确实我就死了。不过无论如何,我的肉身便一定保不住了。”
“那天我毒了兑泽,你为何不趁机一剑砍了他的头?或者你为何不让我去砍了他的头?”雪儿又问,有些不满的样子。
力牧摇了摇头道:“一来,我不知道你是真的要杀他,还是他派了你来试探我的;二来,我来彭城的目的是为了杀死所有的巫神,而不只是他一个,若杀了他,我也就暴露了,纵是我逃回了陈地,也就没有办法再在他们身边安插一个谍子了。”
雪儿咬着嘴唇不甘心地道:“你可以教我杀他啊,然后把罪名都推在我身上,我报我的仇,你继续当你的谍子啊。”
力牧嗤笑了一声,道:“哪有这么简单,有我教你的那些工夫,他的魂早就不知道逃了多少次了。等他的魂用别的身体转生了,这彭城便全都知道我是个谍子了。”
雪儿懊恼地恨恨地道:“这么好的机会,我却白白丢了。也罢,如果你真有一天能杀了所有的巫神,我却才算是真正报了大仇。”
力牧看着雪儿,轻轻地又很坚决地道:“放心,会的。”
雪儿听了,立刻展颜笑道:“好,说话算话,我就信你一回。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出来一次也不容易,太晚回去妈妈会起疑心的。”
力牧只得点点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想让她多留一会儿,陪陪自己。
雪儿走了,力牧又没来由地想起了那天雪儿的那场舞。他抬起那天碰过雪儿的手,看了很久。
“武傲兄,我说的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邓元急道:“木威那天若不是取巧,如何便能赢得了武傲兄。如今你也被巫神大人收作了弟子,你学的拳剑和力牧学的完全一样,若是再比一次,分了输赢,才能让世人明白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武傲冷笑一声道:“邓公子,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你哥哥便是伤在木威手里,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是木威的对手。所以你来找我,却哪里是为了我好,只是想让我被你当一回枪使,好让你哥哥的大仇得报。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和木威再比一次。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却与你今天说的这番话没有什么关系。”
邓元哈哈一笑,道:“武傲兄果然快人快语,豪情万丈。如此甚好,我便不多打搅了,先祝武傲兄旗开得胜、重振声威了。告辞。”便拱手离开了。
武傲点了点头,看着邓元离去的身影,说了句:“不送。”
邓元走远后,武傲拔出了随身的长剑,看着月光在剑上流转,武傲哼了一声,轻轻吐出两个字:“木威。”便一剑砍断了面前的桌角,起身回屋里去了。
夜了,月亮高高地挂着,周围一圈的朦胧,许是明天便该下雨了吧。力牧一身黑衣,站在怀玉楼的墙角下百无聊赖地想着。突然一条黑影从墙上翻出,落在了力牧的身旁。
“你怎么那么晚?”力牧低声问道。
“有个客人夹缠不清的,烦得要命,我刚刚脱身。”雪儿恨恨地道:“要不是看他常有些独家的消息,我才懒得理他。”
力牧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走吧,你来带路。”
雪儿便带着力牧穿过几条弯弯绕绕的巷子,来到一个宅院前。门口有两个人看着,一个倚在门上哈欠连天,还有一个已经蹲在地上睡着了。
力牧问雪儿道:“你可知道这老爷子长什么模样?”
雪儿想了想道:“应该是五十多岁吧?我只远远见过。不过这院子里除了这个老爷子,就全是年轻的了,好认得紧。”
力牧点点头,便和雪儿一起绕到后院,从墙上直接翻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也许是一直平静惯了,那老爷子也不会什么武功,时间长了,所有的人都麻痹了。
一间一间屋子小心地查看着。终于在一间柴房里,透过窗户,力牧看到有个老头儿正躺在一个小小的木板床上蜷缩着。力牧朝雪儿打了个手势,雪儿会意,悄悄爬上柴房前的大树,警戒着四周。力牧轻轻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年纪大了比较容易惊醒,老爷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刚想叫,力牧便捂住了他的嘴,轻声在他耳边道:“嘘,我是来救你的人。”
老爷子惊恐的眼神慢慢平静了下来,对力牧点了点头。
力牧把手挪开,问老爷子道:“老丈,你可是姓姜?”
老爷子点了点头。
力牧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可认识姜甲、姜旦?”
姜老爷子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力牧的手,急切地问道:“你说谁?”
“姜甲、姜旦,一对爷孙俩。”力牧解释道,总觉得姜老爷子也姓姜,又是从上炎那里来的,应该和姜族有些关系吧:“论年纪,姜旦也二十七、八了,姜甲若是活着也该七八十了吧?”
“若是活着?你是说我爹死了?儿子不孝啊……”姜老爷子顿时老泪纵横,却又不敢哭出声音,只是低低地呜咽着。
“你是姜甲的儿子?姜旦的爹?”力牧差点没跳起来。
老人点了点头,抬手抹了抹眼泪,又问力牧道:“敢问这位……额……壮士,你认识我爹、我闺女?我闺女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