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儿猛地睁开了双目,望着幽暗的房顶,心绪有些许混乱。
她做梦了,梦到了她站在人行天桥上,看桥下的车水马龙,世界一片嘈杂。不知怎的,她顺着桥下的路一直往前看去,在天际的尽头,是一双双眸。她心中一慌,忙顺着人行天桥往下跑,可桥下的世界,忽然不再是那久远的现代,转而变成了这个时空,她躲躲闪闪,穿过叫卖的小贩、行走的马车,也不知到底跑了多久。猛地回头望去,只见那双眼眸依旧挂在天边,漆黑、幽深,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她,好似无论她逃到哪儿,都无法摆脱。
这双眼眸让蓝玉儿想起一个人——赵家家主赵晨。
转眼间,距离那场比试已经过去了十天,小厮松竹确实如赵晨所言,在第二天送来她的身份文牒,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一个自由人了,因为她的户籍是奴籍,她还是个女奴!
凸(艹皿艹),她就说大叔怎么可能一下子大发善心给她办文牒,因为这些他早就知道了。欲哭无泪有木有?这坑姑娘的奴隶制,啥时候能让人翻身做主人?
不过有了这个奴籍的文牒也并非全然无用,至少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用赵家人的身份,去和天衣阁、食味轩的掌事接触了,虽然这接触的结果令人非常失望!
天衣阁掌事对她改动衣服的想法非常有兴趣,可却对比试当天,她设计出来的那些小款式,提都没提一句。后来她才知道,在这个时空,对于版权这玩意基本没什么保护,人家天衣阁的人已经直接将她的设计投产,根本没有知会她这个原创者,更别提给她报酬了。
对此,蓝玉儿着实气恼了一阵子,可人活着怎么能跟银子过不去?虽然天衣阁就这么把她给虐了,可她还得待人家似初恋,谁叫人家招牌大呢?可让蓝玉儿失望的是,在她明确告诉天衣阁,她还有不少奇特的设计想法后,对方给出的价位十分低,都不能和她在赵家做奴婢的薪水相比。
食味轩的情况和天衣阁差不多,只是那天她做的是辅食,且食味轩的人并不十分清楚,她到底在里面放了哪些食材,故而不能像天衣阁那样,直接盗用她的成果。
尼妹,传说中的靠现代设计发家,赚钱奔小康的桥段在哪里?传说中的幕后设计师,闷声赚大钱在哪里?瞬间,蓝玉儿的心就碎成了玻璃渣,让她连重新拾起来拼的兴趣都没了。
蓝玉儿暗叹口气,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睡着的赵源儿,发现小家伙睡得很香,替他掩了掩单子,蓝玉儿这才轻巧地走到烛台前,微微拨了下烛芯。房间里响起轻微的噼啪声,烛台绽放了几个烛花后,将房间里照得亮了些。
蓝玉儿走到窗边的桌前,取过桌面上的手札开始细致地记录起来。她记录的内容包括,赵源儿一天吃奶的时辰和次数、吐奶的次数和程度,以及一天大小便的次数。在记录赵源儿吐奶次数时,蓝玉儿轻轻地写下了数字四,随即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赵源儿在满月后没几天开始吐奶。轻微的时候,是从嘴角缓缓地有奶液溢出,严重时,奶液像一股小溪流般从小家伙的鼻子里流出,更甚者,有时他能将蓝玉儿的半个后背都吐湿。
虽然说婴儿吐奶是非常常见的现象,可蓝玉儿看着赵源儿难受的小模样,依旧感觉到了揪心。小家伙细细的咳嗽声,呜呜的喷奶声,唇边、鼻下那一道道奶液流过的痕迹,都在刺激着蓝玉儿的神经。
传说解决婴儿吐奶最有效的方式是,将孩子竖着抱起为他拍嗝,可这对赵源儿来说显然不管用,甚至还会造成喷奶现象。对此,蓝玉儿还特地去询问了秦嬷嬷,秦嬷嬷说了一堆客套话,却没有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
尼妹,这叫因私废公!
放任几万头草泥马从心头奔过后,蓝玉儿终于静下心来,对赵源儿的进食做了细致的观察,并初步断定这是小家伙每次吸食乳水过多造成的。可对于一个吃母乳的孩子来说,如何控制他的食量,真心是个技术活。在这个没有吸奶器、没有奶瓶的时代,蓝玉儿只能万事靠自己。
对此,蓝玉儿能想到的策略就是,严格把控赵源儿吃奶的时间,每次吃奶都控制在十分钟左右。这个时间段并不是蓝玉儿想当然决定的,因为婴儿每次吃奶的前五分钟是黄金时段,他能一口气将乳母一边的奶水吸走百分之八十。
蓝玉儿细细地翻看着最近的记录,发现最近赵源儿的吐奶现象有所减轻,这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这是什么?”冷不丁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蓝玉儿耳旁响起。
蓝玉儿心中一惊,忙侧头望去,赵晨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她的身后,此刻他弯下腰身,放大的容颜与蓝玉儿相隔极近,她可以看到他下颚上青青的胡茬。熟悉的冷冽茶香忽地奔涌而来,盈满人的口鼻心间。
修长的右臂从蓝玉儿背后伸出,取过桌面上的手札细细地瞧了起来。这十日来,家族里有要事需要他处理,他一直没顾上来瞧赵源儿,不曾想小家伙竟然喷奶了。
“请陆府医瞧过了吗?”
“嗯,瞧过了,说是身子没什么问题。”
赵晨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继续默默地看着手札。
半响,赵晨的声音才继续响起,“记录得很详细。”
站在一旁的蓝玉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管是谁都希望有人能够肯定自己的工作,不是吗?
“就是字太丑了。”
毫不留情的打击,让蓝玉儿的笑容僵在嘴角。大叔,表扬和批评的时间间隔,咱能大点吗?
“从明儿起,练字五十篇,晚上让初夏送到我书房。”
晴天霹雳有木有!大叔,你是在把你工作的怨气撒在我身上吗?为虾米无缘无故给我增加工作量?
“这个手札做的不错,这个月加五两银子。”
天上掉馅饼有木有!五两银子啊,是她半个月的工资了!蓝玉儿仿佛看到了一条挣钱的康庄大道!
等等,大叔,你这有罚有赏的态度,是要把姑娘的小心肝给玩坏吗?
赵晨看着蓝玉儿脸上的表情随着自己的话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心底一笑,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