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的一个正午,一处房内,雪白色的窗帘在风中轻动,艳阳透过之后,房内蓄养着一片灵动的光芒。
许久过去,龙溪才从沉睡状态中苏醒过来,双眼尚未睁开,身体各处已经传来激烈的疼痛。虽然每一处都勉强能有知觉,但是由于受伤部位极多,且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同时袭来的感受差点又致其昏聩。
睁开眼皮的一刹那,温柔的阳光略显夺目。迎着光亮,龙溪四处打量了一番房间内的摆设,像是医务室。
自己正躺在雪白的床铺上,身上盖着一条纯白色的被单,撩开一看,全身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死尸一样,一点人气都没有。
龙溪挪动绑满绷带的身体依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脑袋里最清晰的记忆还是在“灵剑试”前十名角逐的擂台上,和五年级陆擒虎对战的情形。直到最后被天险将自己的招式反震回去,自己才不醒人事。
至于之后是怎么到了这里,也就不得而知了。
他还是如以往一般,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盯着同个地方发呆,这一刻,他正望着窗外的绿树,在微风中摇曳着身姿。看着看着突然苦笑起来,如今这样的身体对于一向好动的自己而言,真是十足的讽刺。
不过他觉得这种情况,通常会有个人出现,来告诉他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比试的结果。
果然没过多久,门口出现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粉红色的女性武士长裙,气质不凡,动人心魄的美女。
龙溪看得有些神离。
李轩小姐笑意盈盈,径直走到病床前看了一身白布的龙溪,亲切地问道:
“龙溪,你的伤势如何了?”
龙溪盯着眼前这个李轩发愣,不会是听错了吧?平常不食人间烟火的李轩突然间这么亲切。他摸着脑袋说道:“脑子是清醒了,但是身体上的疼痛很不适应。”
李轩挪来一张椅子,用一个极其优雅的姿势坐下,然后看着龙溪的双眼说道:
“既然没什么大问题了,就跟我仔细说说吧!”
“说什么?”
“当然是说说你在‘灵剑试’比试过程中所施展的招式了。”
龙溪一惊,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这李轩也真狡猾,自己刚一醒来就追问,也不给充分准备谎言的时间。
龙溪迟疑,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可不可靠,因为自己有太多的东西不该说。最后闪烁其词:
“我……有一天晚上在城隍庙,看见一只鬼魂飘来飘去,当场就被……吓昏倒了。等我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学会了一些奇怪的招式。之后,慢慢修炼,才成就了那天在擂台上的表现。但是我先前并不知道那是魔功,要不然我也不敢去修炼。”
李轩仔细打量着龙溪的每一个表情,发现虽然恍惚其词,但是其中涉及到的鬼魂一说,倒并不像是撒谎。况且李轩也认为,如果龙溪真是魔族的奸细,断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魔族术法,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所以李轩得出的结论是,这孩子的行为都是被动的,但这并不排除有被鬼魔操纵的可能性。
龙溪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惧怕样子,并时常留意李轩的神色。聪明如他,已经猜到李轩师傅的下一个问题会是什么,埋头不语。但是李轩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移开话题说道:
“陆擒虎在五年级之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除了‘御剑双壁’之外,没有几个人可以打败他。对于寻常的学徒,想要和他交手是何等的遥远。没想到你竟然能跟他战成平手。”
听到这里龙溪倒没觉得有多开心,反而是对陆擒虎心生一股敬佩之情,毕竟自己是借助了魔族的术法。
李轩从桌子上摘下两颗葡萄放入口中,说道:“之前,我跟执行处主任方镜师傅有过一番谈话。从他的语气当中我听得出,学司的高层似乎不太支持你。你成为学司第一的前景相当渺茫啊!”
龙溪轻笑道:“我根本不想成为什么学司第一,师傅你不必为我劳心。我只不过是冲着‘火帘驹’来的。”
李轩以为这个孩子无心恋战,最可惜的是不求名目。索性激他:
“你,不想变得更强吗?试想一下,如果你足够强大,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听完李轩的话,龙溪全身传来撕裂的剧痛,那股抱恨,那股揪心的悔憾。想想母亲和家人在牢里的遭遇,顿时热血翻涌。良久,龙溪问道:
“成为学司第一也不见得就是最强的人,不是还有‘御剑双壁’没出手吗?”
李轩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太忽略‘灵剑试’的意义了,网罗千名高手互战,促成彼此之间的成长,这就是‘灵剑试’的作用。你敢说在这段时间,你的实力没有长足的进步吗?”
龙溪默然点头,这话倒是不假,每经一战,都向前跨出了一大步。
李轩又讲:“学司千年以来,仅有四位天纵奇才的学徒。一年之内就从学司结业。并且获得当时‘灵剑试’的优胜。至于你问这和变强有什么关系,我只告诉你,那四个人,就是当今南诏国的四大武道高手,京都‘左将军’殷素离,京都‘右将军’林镇权,‘巨鹿侯’翡冷烈,‘大相国’天作。”
龙溪身体再次一震,险些喘不过气来:“这四人竟然也是出自御剑学司?”
李轩小姐笑道:“没错,还有比这些人更了不起的存在吗?龙溪,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他们当年的位置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听到李轩的这番鼓舞,龙溪的内心顿时又来了强烈的信心。
李轩又说道:“早前司长找到我,他竟然没有问起你的来历,而是对你的剑十分感兴趣。从他的言谈可以看出,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剑吗?”
龙溪从床榻下面把“梦寻”取出,没有太多迟疑,交给了李轩。李轩接过之后目光一沉,她轻轻触摸了一下“梦寻”冰晶材质,光华流动的剑身,如秋水之面容,惊不起一丝涟漪。
李轩沉醉在思绪之中,淡淡吟唱道:“梦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已是一别千年。真不愧是她所寄宿思念的神兵啊!”
龙溪讶道:“师傅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同时,与梦寻魂化一体的龙溪感受到来自梦寻内心的痛楚。
李轩幽幽说道:“这把剑,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和一个很美的故事。”
龙溪是一名剑者,对“梦寻”视若命根,他既喜欢它的神力,更想知道它背后所隐藏的故事。
李轩疑道:“据我所知,这把剑之前并不是在你手上,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龙溪情绪缓和了许多,但这也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继续说另一个谎言了。
“额,准确的说,当初应该是‘梦寻’找上我的。那是在我十岁的时候,五年前吧!当时我去到一个山头,不知是什么山头,总之跟之前去过的任何一个山头都不一样。一个深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被一束光芒所束缚。那是一个噩梦,我就那样死在了白晃晃的光芒中,很清晰,也很残酷,疼痛就那样伴随在我的意识中。过去了几年,我还记得那个梦靥。但是,更为惊悚的是,当我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的手中,就握着这把剑了。”
李轩感到十分地惊讶。但是她的惊讶并不是对龙溪这离奇的经历感到不信任。身为御剑学司的师傅,绝对也不是等闲之辈。而恰恰是因为她对于各类宝剑的习性再了解不过了。
“宝剑择人”的事例一向被习武之人所称道,但大多是当有人握住那把宝剑之时,宝剑会本能地做出反应,若是喜欢,就会顺从,若是厌恶,就会抗争。而像龙溪这样在梦中与剑相会的情况确实是罕见之极。或者,这把剑的来历不同凡响。
见到“梦寻”,李轩似乎心中已有数,可口中却不再多言。她原本好像还要告诉龙溪关于这把剑的什么事情,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